赵筠元向来知道,贺澜是个好人。
在北岐的那四年,就连宫中的婢子都不曾给过她好脸色,唯有贺澜这个北岐皇子,不管对陈俞,还是顶着婢女身份的她,都始终如一的客气守礼。
若是旁人,或许会觉得这贺澜不过是善于伪装,可赵筠元是看过原书的人,她知道,贺澜并非伪装,他从骨子里,便是个好人。
但,那又如何?
即便是好人,也依旧会有他的偏向。
贺宛,便是那个偏向。
赵筠元始终记得,离开北岐的前一日夜里,贺澜向她道歉,说希望她能原谅贺宛。
贺澜纵然不曾参与过那些,可他却并非是不知晓贺宛所做,可那日的他,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不懂事”,便要将过去所有抹去。
那时,赵筠元便明白,贺澜即便是一个很好的人,面对他们的时候,骨子里依旧是高高在上的。
所以如今听了贺宛的话,她或许会为贺澜死得如此狼狈不堪而觉得可惜,但能为他做的,最多不过一声叹息而已。
贺宛抬眸看向赵筠元,水盈盈的眸子里满是哀恸,“娘娘,我只是……只是想离开这儿。”
赵筠元皱眉, 又见她再度屈膝跪下,声音微颤却又坚定道:“我父王,母后, 兄长, 或许皆不是陈俞亲手所杀,可却都是被他所害, 我一柔弱女子, 虽担不起复国重任,可却也无法当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的陪伴于仇人左右, 所以,便只愿能离开,便是只做一个寻常人,也是心甘的。”
听她说完, 赵筠元才算真正弄清了她的来意, “你是希望本宫帮你?”
“是。”贺宛点头道:“阖宫上下, 能帮臣妾的, 也就只有您了。”
赵筠元盯着她瞧了好一会, 见那贺宛只是低垂着眉眼, 除了偶尔拿手中锦帕擦拭眼角泪珠外, 便没了旁的举动, 倒像是真心过来求她的。
想到这, 她心下好似已经有了主意, 难得勾起笑意道:“既如此,那本宫便帮你一回, 也算是成全了你一片孝心。”
贺宛大约没想到赵筠元竟会答应得如此轻易, 但也很快回过神来,又连连说了好些感激涕零的话方才离开。
而赵筠元看着贺宛离去的背影, 心底对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倒并不是理不清楚,只是,想着最后赌一回。
如今她被困于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之中,竭尽所能也无法摆脱困局,如今贺宛送来这个契机,无论如何,她总应当要试试的。
最差的处境,也不过如现下一般而已。
况且原书中的贺宛,不也是一直念着逃离陈俞么?
八月,算是一年中难得的好时节。
中秋宴那日,席中的歌舞与往常每一回的歌舞一般,挑不出错处,却也极为无趣,瞧得人昏昏欲睡。
宴席过半,贺宛的目光与赵筠元对上,片刻后,又很快移开,而后,贺宛便向陈俞行礼道:“臣妾不胜酒力,不过喝了几杯酒,竟是有些头晕了。”
“今日的酒是烈了些。”陈俞点头,转而又对贺宛身边婢子道:“好生搀扶着你家主子,等回了常宁殿莫忘记去熬一碗醒酒汤让她喝下再歇息。”
那婢子闻言连忙应下。
如此,贺宛方才离了宴席。
只是陈俞这番关怀备至的模样,落入朝臣眼中,又是不免在心中嘀咕几句,都道传言非虚。
也有好事之人见了这番景象便悄悄往赵筠元的方向瞧上几眼,以为能瞧见她黯然神伤的模样,却不想她只是神色如常的赏着席中歌舞,观到兴起时还弯了弯唇角,显然是并未在意。
赵筠元算着时辰,等席中水袖舞近了尾声,便也起身向陈俞福身道:“臣妾出去走走,散散酒气。”
陈俞侧目瞧了她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赵筠元便也起身离了宴席,只当作不曾瞧见席中朝臣们的古怪神色。
鸣鉴宫边上便是太湖,太湖旁还坐落着几座假山花园,是散心的好去处。
赵筠元离了宴席之后便与春容在太湖边吹了会凉风,然后才起身往花园方向走去,园子里的牡丹正娇艳欲滴的开着,两人一路闲谈,缓步踏上了石子道,没走几步,却听见园子的另一边传来嬉笑声响,春容眉头皱起,道:“哪里来的宫人不懂规矩,竟在宫里头胡来?”
赵筠元心知其中缘故,面上却只点头道:“寻常时候倒也罢了,今日正赶上中秋宴,若是被旁人瞧见了,只怕是要说本宫这个做皇后的失了职。”
说罢,正欲动身往方才传来声响处走去瞧个究竟,却不想几个身着舞裙的女子打闹着从园子另一侧跑了过来,许是正玩闹得起劲,几人都不曾瞧见站在那处的赵筠元,若不是春容反应得及时,就凭她们那阵横冲直撞的劲头,怕是能将赵筠元撞倒也未可知。
春容将她们几人拦下,厉声呵斥道:“哪里来的狗奴才,竟这样不懂规矩?”
那几个舞女就算再没有眼力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