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哥正熟悉地割破另一人的大动脉,用碗一碗一碗接着,眼角处被喷出的血渍染上了,却并未发觉。
这还是他的大哥吗?是那个善良不杀生的大哥吗?
祁亮认出了那个捆住的年轻人,他是隔壁二婶家的小子阿牛,从小便瘫痪在床,每日靠着母亲端茶送水,生活极为艰难。
阿牛从小便是自己的玩伴,两人无话不谈。祁亮只要得空,便会给他买些便宜的稀奇玩意,给他讲讲外面的繁华热闹的大千世界。
祁亮枕头下还藏着一只他亲手编织的竹蜻蜓,那时的阿牛意气风发,对祁亮说道,总有一天他会好起来,走出这片大山,去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
祁亮不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回答他的,只看着他如今平静地靠在树上,眼神空洞,望向树林里翱翔展翅的鸟儿,嘴角微微扬起,然后慢慢没了气息。
祁亮捂着嘴,呜咽声却无法抑制地从手掌中跑了出来。
“是谁?”为首的面具人十分警觉,命令手下前去查看。
祁亮浑身一抖,慌忙滑下了坡寻找可以隐蔽之处。
祁程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远处的山坡,拱手道,“公子不必担心,我且上前去看看便是。”
祁亮屏住了呼吸,浑身绷直了。脚步声越来越近,踩在青草上咔嚓咔嚓声,叫祁亮差点忍不住尖叫了出来。
温热的气息仿佛就在祁亮的头顶上方,祁亮吓得双腿直哆嗦,眼看脚下踩的树枝便要支撑不住了。
他大哥却四处巡视了一番,走了过去。
“启禀公子,想来是鸟飞过去了。”
祁亮不敢耽搁下去,寻到了一条僻静小路,头也不回地飞奔了回去。
这是他幼时与大哥玩耍时,无意发觉的。没想到此时,竟能救自己的命。
祁亮一路奔回了家,心虚地反锁上了门。掏出了枕头底下的竹蜻蜓,啕嚎大哭。
他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为何村里人会变成这样,为何他们会对同乡人的死如此麻木。
难道钱真的能使鬼推磨吗?祁亮握着竹蜻蜓跌坐在了地上,窗外下起了倾盆大雨。
每逢大雨,祁程总会回来得早些。以前祁亮天真地以为是山路难走,如今他明白了,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改变什么,更是颓废万分。
用晚膳时,祁亮想起下午所见的血腥场面,又见到了桌上的大鱼大肉,只觉得自己的良心在被千百次地锤炼着,自己仿佛在吃人血馒头,叫他差点呕出了声。
“大哥,我们不干了行不行?我们挣的钱已经够我们衣食无忧一辈子了。”祁亮奔回了屋子,用钥匙打开了百宝箱,里面装满了支票。这么多钱,是祁亮这辈子都未曾见到过的。
祁程只是沉默,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大哥,我们逃吧。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是会有报应的。”祁亮颤抖地握住了祁程的手,声音充满了恳求。
“今天下午税后那人果然是你。”祁程平静地放下了筷子,对上了祁亮的眼睛。
“是,若是我不跟过去,怎知你在做如此伤天害理之事。”祁亮气得将面前的饭菜全部推翻在地,揪住了自己的发丝吼叫道。
“啊亮,不然你以为现在的富裕生活是怎么来的?”
人血馒头
“我宁愿平平淡淡过一生,也不愿吃这人血馒头。”祁亮厚实的一掌径直拍向了木桌子,木桌子一脚摇摇晃晃,似乎马上便要塌陷。
“阿亮,为何你还是这般天真?”祁程脸上露出了寡淡的笑意,嘴角的胡须随风摆动。
“娘亲说过,只要勤恳用双手劳动,肯定能混的上饭吃的。”祁亮站起了身子,以恳求的目光摸着祁程的手。
“阿亮你要明白,这件事既然开始了就没有回头路了。”祁程声音仿佛在风中飘摇。
祁亮手臂一颤,摸到了祁程绸缎般丝滑的长衫,而从前大哥总是穿着粗布衫满是破洞的长衫,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可是这样会遭天谴的”祁亮怔怔后退了几步,眼神里满是惊慌失措。
“若是真有天谴,为何有人坏事做尽还能享尽荣华富贵,有人一生做尽了善事却穷困潦倒病死他乡。隔壁二婶平日里乐善好施,可是却得到了什么?村东头的葛三叔平日里无偿载老人过河,再看看如今落得个什么下场?”祁程红了眼,说到激动处唾沫横飞。
“错的是这个世道,不是我们。我们只是为了自己的温饱努力生活,这又有什么错呢?”祁程凝视着祁亮的眸子,缓缓说道。
祁亮跌坐在地上,想起二婶与葛三叔,低下了头,一时哑口无言。
“何况大哥并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只是替别人干活罢了。”祁程柔声宽慰道。
从那之后,祁亮从没有再过问此事。他每日都守在村东头的那块石头上,翘首盼着哥哥回来。刮风下雨,从未间断。
他听说隔壁二婶得了一笔巨额安葬费,抛弃了老头子去城里过上了好日子。听说葛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