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就要训话,迎着他冷飕飕扫来的眼风,她愣是把话憋回去。捧着手炉,耸耸肩:“你要去就去吧!到时候被困在山上下不来,为师可不会去找你。”
阿泽蹲下身来,两掌将她的小手和手炉一并裹住,抬头望着她:“弟子早已是步入婚娶之龄的成年男子,师父却还要将我当作襁褓中不能见风受冷的婴孩?”
妙心拗不过他的犟劲,只好将要采的草药与他说明,并切声叮嘱:“记得穿上有兜帽的大氅御寒,外面再披件蓑衣挡雪,还有……还有”
她一时也不知还要叮嘱什么,阿泽笑了笑,接过话来:“还有莫在山上逗留,尽快回来,不让师父担忧。”
妙心努努嘴:“你知道就好。”
阿泽离开后,妙心用手轻轻搓着他放才握住的手背。
他的手掌大到能将她两只手完全容纳,而他手心传来的温度,似乎比这手炉还暖,在她心口滚过一阵炙热。
半日过去,这雪洋洋洒洒越下越大。不一会儿,窗台上、石墩上,都积攒了厚厚一层。
妙心一会儿走到窗口往后山的方向望去,一会儿走到廊道来回踱步。眼见雪雾越来越浓,直到将后山的轮廓完全遮掩,依旧没有阿泽的身影。
妙心再等不得,披上毛氅,火速往后山寻人。
寻了一个时辰,她终于在一座被大雪掩盖的小土坡上找到了阿泽。他正趴在雪地里,整个人几乎被雪盖住,她是凭他背上的竹筐才辨认出的。
“阿泽!”妙心急忙扫去他身上的积雪,再将他拖出雪堆,放躺在自己腿上。
妙心一边叫唤,一边轻拍他的脸,他却没任何反应,仿佛成了尊冰雕,又冰冷又僵硬。
“别吓我啊……”妙心忙将他打湿的蓑衣脱去,再解开自己的毛氅披在他身上。
她起身背起他,火速奔向山下的道观。
回到道观,妙心直接将阿泽背到自己屋内。
她将床上的褥子棉被一并抱下来,铺在火盆旁,再把他平放在褥上。她三两下脱去他湿漉漉的外裳,再用棉被将他裹好。
渐渐,阿泽的脸色红润一些。妙心摸了摸他的后颈和手心,也都暖和起来,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缓缓落下来。
不久,阿泽睁眼苏醒。妙心凑上前,关切地问:“好些没?还冷吗?”
阿泽茫然地愣了会儿才缓过神来,摇摇头:“只是有些热。”他想掀被起身,却发现四肢虚软无力,就连脑子也沉沉地,像灌了泥浆似的。
妙心看出他有些虚弱,上前扶他坐起身,再取来烘干的衣裳帮他穿上。
“你怎会跌在雪堆里?”她一边帮他系好腰带,问道。
阿泽回想着说:“弟子在山坡边看见了两株桑寄生,正要下去采一株,怎料坡上结了冰,一时不慎滑了一跤,就滚落坡下。正要起身时,被蹿出来的青蛇咬着手,而后便失去了意识。”
在他昏迷时,妙心也发现了他手腕处的两道口子,正是被蛇齿扎破的。所幸他常年食用她炼制的丹药,化解了不少蛇毒,只是失去意识,浑身乏力,不碍性命。
妙心将用草药煎煮的驱寒茶端给他,说道:“莫来山上有竹叶青,定是你摔下来惊到了它,咬你一口以示报复。它成了精,晓得你是道观里的人,只泌了少许毒液,倘若真想害你,定会要你半条命。”
阿泽饮过几杯,方才恢复些精力。忽然想到什么,他放下茶杯,急急就问:“弟子采好的草药可有丢失?”
妙心没好气道:“你都差点享年十八了,还关心那筐草药做甚?”
阿泽惭愧地低下头:“那筐草药对师父而言十分重要,未能完成师父嘱托,着实有愧。”
“再怎么重要,能重要过你的命吗?”妙心起身将被子抱回床上,一边铺开,一边道:“为师将你背回来已耗了不少力气,哪还有力气去管那筐草药。”
阿泽两手捧着杯子转啊转,嘴角不自禁地上扬:“原来弟子比草药还重要。”
妙心朝他走来,道:“草药没了还能再采,你若没了,我上哪儿去找这么听话的徒弟。”
阿泽心中一紧,不由就问:“仅仅因为听话才更为重要吗?”
妙心坐在他面前,揭开手中的药瓶,随口笑言:“你是为师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孩子,自然更为重要。”
阿泽听完却是面容僵硬,没有半分喜色。
妙心执起他受伤的左手,将药膏抹在伤口上,切声叮嘱:“千万别让伤口沾到水,一日抹三遍,不出五日便可愈合。”
她正低头收拾药瓶,耳边传来:“可弟子明明不是你的孩子。”
他声音很轻,妙心听得不太清楚,疑惑地抬头。他却突然靠近,惊得她下意识往后避。
阿泽两手撑在她两侧,令她进退两难。
“弟子有一事必须问清楚。”他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强硬,开口就问:“师父醉酒那夜,屋内发生的事,当真没有半点印象吗?”
他果然还惦记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