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风就能把她吹散了。
成了鬼竟是如此。
本以为会被吓得不轻,不想竟是这样,出魂似乎也不是什么骇人的事。
容离垂眼看着自己的魂,许是因为体弱,她这魂比寻常人的单薄不少。
华夙推着她往外走,近乎要撞上墙时,她两眼一闭,不料就这么穿了过去。
容离讪讪睁眼,只见那三个丫头在收拾锅碗瓢盆,竟连这些都带回来了。
三个丫头看不见她和华夙,正小声说着话。
小芙:那鬼该不会要把姑娘骗去杀了。
空青伸手去捂她的嘴:那是只好女鬼,这话以后万不要说了,那鬼会生气,姑娘也会生气。
小芙瞪着眼,唔唔道:你的手好脏!
容离轻声一笑,回头见华夙并未生气,这才道:我想去容府看看,待回来再去也成,莫要耽误事。
华夙:想去便去,时辰还早。
容离穿墙出了院子,穿过大街小巷,轻易找到了容府。
容府大门未打封条,门庭冷清,门前是扫过的,也不知是谁扫的。
容离仰头看了那牌匾一眼,上一回这么看这牌匾时,她还住在里边,现下已截然不同。
她穿了进去,只见亭台里的白骨已被收走了,又循着路到了兰院,兰院里空空如也,容长亭和姒昭已不知所踪,再看屋里,蒙芫的尸骨也不见了。
如何?华夙淡声问。
容离微微摇头,并未说话,转身去董安安那院子看了一眼,竟见屋里亮着灯,一个人影映在窗上。她穿进屋里,认出了那面黄肌瘦的董安安。
董安安果真没有走,她原先气色便不好,如今越发难看了,她正对灯穿针,静静刺绣。
无甚好看的,走么。华夙问。
容离颔首,鬼使神差地去容长亭那院子也看了一眼,嗅到了点儿淡薄的香火味。
香火味是从老管家那侧屋里飘出来的,他在屋中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小声呢喃:大姑娘走了,四少爷倒是回来了,老仆将这些事啊都说给四少爷听了,四少爷不哭不闹,倒是比以前懂事了许多。老仆本想让少爷把库里余下的钱都拿去,谁知少爷只拿了些零头,说要白手起家,不想多受容家的惠。
少爷未行镖,和城南那姓徐的做香料去了,少爷旧时就擅品香,只是老爷你不准,他便越发不学无术,如今刚回来,似乎就做出了几味香方,挣到了不少钱。少爷现下与那群纨绔也不再见面,老仆生怕少爷走岔了路,念了他几句,少爷虚心听从,还令老仆尽管放心。
容离听了一阵,知晓容齐平安到了祁安,这才转身:走吧,莫要耽搁了。
华夙一哂:心安了?
安了。容离轻声。
华夙招来鬼气,鬼气裹来,黑雾再散开时,已不是在城郊那神识所化的宅子里。
周遭阴沉沉的,天上一片混沌,四处鬼火跃动,隐约能听见水流声。
白骨鸮咕咕叫唤着,有一声没一声。
容离一个抬眼,便瞧见远处有个亭台,说是亭台,实际更像是个祭台,其上虽有八角飞檐,但下方却是一个深坑,坑中全是白骨。她不敢随意打量,忙跟上华夙的步子,低着声问:这是梦迂台?
可孤岑口中的鬼兵呢,这梦迂台附近空旷寂寥,除了白骨和鬼火,似乎什么都没有了。
华夙颔首,看见梦迂台上的白骨了么,旧时苍冥城刚成,有鬼祟骗来凡人,说是在此处将自己祭了,便能长生,凡人将自己殉在此处,刚化鬼就被吃了,如此既能吃上人魂,沾上的业障也少。
容离一愣,没想到里边的白骨竟是这么来的。
华夙淡声:后来众鬼拜了垒骨座,受鬼王印管束,便不好再骗凡人。
容离攥着她的袖子,暗暗朝四处望了一圈,那些鬼兵呢。
华夙抬手,衣袂倏然一掀,轻易化去了众鬼匿形的术法,收手之际,黑压压一片鬼兵静立在远处。
鬼兵身穿甲胄,整整齐齐地站立着,面上亦戴着铁甲面具,看着像是画出来的一模一样的鬼。
孤岑站在一众鬼兵前,冲着华夙拱手道:大人。
话音方落,鬼兵齐齐将手中长戟往地上一震,就连响声也是整齐划一,锵的一声,响彻八方。
数不胜数的鬼兵将梦迂台前填满了,和她在边隅所见的敷余人和东洲兵一样多,更加肃穆,如浓浓黑云沉入地底,又像是蛰伏的狂浪。
容离气息微滞,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华夙抬手揽上容离的腰,垂眼看她:怕不怕?
容离摇头,莫名觉得自己像是旧时祸乱朝纲的妖妃,就连出兵也要跟着。
华夙神色平静,朝孤岑看去,问道:城中可有变化?
孤岑拱手:仍不见慎渡。
华夙冷冷一嗤,无妨,我去化开纵邪鬼阵,得我指令便速速跟上。
孤岑扬声答应。
容离魂灵单薄,被勒着腰往水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