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离轻咳了一声,将盖碗端起轻抿了一口水,膝上忽然一重,只见那原伏在脚边的猫一跃而起,落在了她的膝上。
这么小一只猫,分量却不轻,一双眼碧莹莹的,属实古怪。
华夙嫌弃道:地上全是风卷来的香火,脏,借我站站。
容离只觉双膝发麻,这鬼先前下地走的时候,怎不嫌脏,现下倒是嫌起来了?
她动了动腿,觉得华夙对自己的分量大抵是没什么数的。
华夙淡着声:观周青霖命火,应当遇不上什么大的祸难,若是跌个跤也能令石像破裂,那这石像未免太儿戏了些,还不如供奉我。
容离抿唇不言,定定看着台上那戏子冠帽子上的雉尾。
那石像里面,必定藏了什么东西。华夙又道,藏得还挺严实,连一丝鬼气都未泄露出来。
容离轻咳了几声,待这戏唱完,才好似憋不住般,咳得大声了些,一边气息幽微地道:先前在祁安时,因我身子不好,故而府上不曾请人唱戏唱曲,爹总觉得太吵闹了些,扰了我歇息,我还是头一回听戏曲,当真有意思。
这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像是要咳断气。
那周夫人忙不迭给她倒了水,喝些水,慢些说话。
容离笑了一下,无妨,是被呛着的,大人府上怎会有这么浓的香火味?
周青霖一抬额头,愧疚道:周某又马虎了,这几日得了一尊石像,香火未敢断,竟忘了府里现下四处熏鼻。
容离摇头,我过一阵就好了。
华夙冷哼,这么硬逼着自己咳,也不怕把嗓子咳坏。
作者有话要说:=3=
忘记定时了,不好意思
坐了一阵,容离果真咳得轻了一些。她扭头问:不知那石像是大人从何处得的,若是灵验,我也想去求一座。
周青霖站起身,整衣正冠,朝中张大人所送,然我未问过他是从何处得来,仅听闻能辟邪除灾,此石像又似乎独这一座,应当求不来了,姑娘若想许愿,不妨去看看。
华夙揶揄:辟邪除灾?别是把自个儿当作灾给除去了。
这正如了容离所想,她微微颔首,弱着声道:若是可以,我也想去给那尊石像上炷香,只是不知它能不能保佑我这病快些好起来。
周青霖嘴边噙着笑,说来,我在府中供奉这尊石像,便是想为亲朋好友求个百病不侵。这笑,细一琢磨,似乎有些苦涩。
他那夫人攀着他的手臂,眉头紧皱着。
周青霖倒也不避嫌,索性道:早些年便听闻有这样的家仙,可惜尚来不及去寻,便
容离了然,这周老爷与丹璇相识,那时丹璇身子不好,两人想来各有担忧,才未挑明心意。
容离现下与丹璇是一样的体弱,只稍一琢磨,便大体能猜出丹璇当时在忧虑什么,无外乎不能长寿,嫁为人妻也伴不得几年,朝不保夕,这岂不是连累了周青霖?
周青霖朝他夫人看了一眼,眼中多有愧意,往事如烟,眼前人最须珍惜。
林鹊站在边上拧着帕子,本不想在这周夫人面前提及丹璇的事,不料,竟是这周老爷自个儿说了出来。
她叹息道:周大人说的是。
容离眼睫一抖,不知去看石像可需挑什么时辰,现下可以去么。
周青霖眉间愁云一散,笑道:自然可以。
容离轻声道:那还劳烦大人带路。
林鹊慢腾腾站起,如若这石像灵验,能求个平安顺遂也是极好。
周青霖挽起他那夫人的胳膊,自然,张大人将石像送来时,说这石像比原先盘炀山上那道观里的符还要灵,可惜那道观不知怎的就没了人,如今已求不到那般灵验的符了。
容离但笑不语,谁能想到盘炀山上的道观变成那样,是因吃了妖怪的亏,现下观中只余下一个残魂,那残魂正可怜兮兮地在华夙的瓷瓶里呆着。
华夙难得惋惜,那盘炀山上的道士是真的有些本事,若是别的装神弄鬼的道士,她指不定已经嘲弄起来了。
她道:那些道士道法还行,观其道观里余下的器物,俱是要成灵了,无奈道观破败,这些灵已养不出来。香炉里的香灰也着实厉害,那道士的魂躲在炉中数十年还未灰飞烟灭,已算得上走了大运。
戏班子纷纷走上前来,班主拱手说:大人何时再想听戏,尽管命人传书予我。
远处穿着戏袍的男女正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东西,不敢弄得太响,俱是轻手轻脚的。
周青霖颔首:今儿辛苦了,在下还有些事,改日再叙。
班主拱手垂眼,回去跟一众弟子收拾起行头来。
出了这园子,经九曲十八弯的回廊,一嶙峋假山撞入眼中。
假山里暗,一些蜡烛在山石上搁着,底下积了厚厚一层蜡。
许是前后相通的缘故,黢黑的山中有风吹过,烛光摇曳闪烁,映在山石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晃不已,被扯得细长的影子跟着众人静静前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