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离微微颔首,那你们早些去把屋子收拾好,若是有事,我再过去唤你们一声。
三个丫头齐齐点头,跨出了门槛便去收拾隔壁那屋子了。
华夙侧身朝容离看去,看出了这丫头面上的乏意,困了就睡,时辰还早。
容离摇头,一副郁结的模样,细长的眉微微皱着。
华夙眉一抬,在想什么?
容离心知什么事都瞒不住这鬼,坦白道:惦记着你先前说的话。
华夙心里一琢磨,方才她说过的话可不少,也不知容离惦记的是哪一句,你还想我猜你的心思?
容离哪敢,眼睫颤了一下,翕动如蝶翼,眸光好似沁了水,我想寻个时机同姥姥姥爷聊聊我娘的事,她半个魂都能转世,那余下的半个魂又能在哪,总不会生来就只有半个魂。
不无可能。华夙平静道。
容离听得一愣,对这神神鬼鬼的事不甚了解,还有人生来就只有残魂的?
华夙神色如常,慢声道:人有三魂,残魂转生不无可能,但寻常人定是不行的,转生后会如何,得看余下的魂是什么,有的人生来不知喜悲怨怒,有的人生来痴傻,有的木讷如傀,俱是因失了魂,落了魄。
容离细细斟酌,想着在客栈里见到的丹璇,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缺魂少魄的。
华夙叩着桌,眸光沉沉地望着某一处,眉心朱砂稠艳至极,目光却甚是冰冷,若是如神仙妖鬼,修炼后魂入元神,三魂成一,即便只余下半魂,也不至于痴傻呆愣。
容离手里还捏着那块荷花饼,手指都给捏麻了,那丹璇
你且先去问问你姥姥姥爷,我现下也说不准。华夙道。
容离颔首,看了看手里的荷花饼,又抬起咬了一小口,细嚼慢咽地尝着。
隔壁屋里咚隆作响,跟拆家一般,也不知三个丫头在干什么,一会儿院子里水声哗啦,木桶咚一声落进井里,那脚步声来来回回响着,却无人说话。
先前在容府里,虽过得也不算顶好,但至少是个熟悉的地方,如今颇有种寄人篱下的局促感,不光是容离,就连这三个丫头也未必住得惯。
近傍晚时,小芙才来敲门,小心翼翼道:姑娘,隔壁屋子收拾好了,那嬷嬷叫姑娘去主厅用饭,说是府里的主子们都赶回来了,姑娘恰好能去见一见,认认人。
容离起身出门,身后跟着一只常人看不见的黑袍鬼,那便去看看。
空青和白柳未跟着一起,只小芙在前边,带着她去了主厅。
主厅外没有伺候的婢女,门是掩着的,里边传出细碎的说话声,几人相谈甚欢。
小芙有些紧张,往窗棱望了一眼,又回头看向自家姑娘,单家的规矩和容家不一样,下人不必跟进里边伺候的,我、我回院子里等姑娘?
容离听着里边分外清晰的说笑声,没一个声音能认得出来,不知说话的谁是谁,颔首道:你先回去。
小芙三步一回头,生怕自家姑娘被吃了。
华夙站在她身后,轻轻一嗤,她就像是怕你被狗叼走一样。
哪来的狗。容离小声道。她走上前叩门,屋里顿时静了一瞬。
单栋在屋里说,离儿?
容离在屋外贴着门道:姥爷,是我。
快快进来。单栋连忙道。
容离推门进去,只见桌边坐得满满当当的,除了单栋外,俱是生面孔,今儿刚来时的单流霜未见,想来是还在先生那学诗。
单栋站起身,拉开了身侧的椅子,到姥爷这儿坐。
他身边,一个华发老妇正定定看着她,好似看失了神,连眼珠子也未转上一转。
容离低了一下身,闷声不语地走了过去,拘谨地坐了下来,不着痕迹的将桌边坐着的人打量了一圈。
像,真像啊。老妇忽地开口,双眼已是通红一片,和单栋才见着她时别无二致,想来这就是丹璇的生母林鹊。
既然是要认人,单栋便起身一一介绍了一番,坐在他身侧的果真是林鹊,林鹊身边的男子乃是单金珩,容离还得唤他一声舅舅。
这舅舅长得也很周正,乃是丹璇的长兄,身边坐着他的一子一女。那姑娘年岁与容离相仿,看着是矜持端庄的,只是单金珩这儿子有些流里流气的,许是身上穿金戴银的缘故,太过张扬了。
大姑娘名唤单挽矜,那公子单名一个筠,两人闻言纷纷起身,朝容离敬了酒。
容离端起那拇指头大的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她身子弱,一滴酒入腹就能让她浑身不舒服,端起看了一阵,仍是在踟蹰。
单栋挡住了她的手,以茶代酒,以前丹璇还在时,也是喝不得酒的,光抿上一口就要咳个天昏地暗,还能昏昏沉沉睡上半日。
容离从善如流地放下酒杯,转而端起了茶,敛着眸子顺从地喝了一口。
林鹊叹了一声,我本以为她这么多年还在怨咱们,故而才连娘家都不肯回,哪知
今儿在桌上便莫要说这些了。单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