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鹊只好止了声,吃菜时一时在悄悄打量她这外孙女。
舅舅单金珩道:多吃些,既然来了,便安安心心住下,有何不顺心的,便同舅舅说。
容离应了一声,低眉敛目的,柔弱又顺从。
华夙垂头看她,只能瞧见个发顶,这丫头神情倒是拘谨小心,身板却坐得笔直,哪有半点低微,分明是在装模作样。她淡声道:说了这么久,倒是一句有用的话都未提及。
容离闻声顿了筷,轻着声说:此番本不该来叨扰姥爷姥姥的,只是从下人口中听闻,娘走前也想回单家看看,可惜身子不好,连远路都走不得,离儿想着,来一趟皇城,替娘看一眼姥爷和姥姥也好,娘以前在单家时,也不知是什么模样,可惜从未有人同我说过这些。
她说话轻,说得有气无力的,一双眼战巍巍抬着,眼珠子湿淋淋的,似只鹊儿。
单栋陡然抿住了唇,固执地挺直了腰背,实则手已在微微颤着。
林鹊险些流出泪来,说来你也未见过丹璇,一会儿我同你说说她。
容离颔首,慢腾腾噙起笑,眼梢有点红。
华夙按着她的肩头俯身,直勾勾地看了她一阵,抬手屈起了一根手指,往她眼梢一抹,轻嗤了一声,我当你真哭了。
容离不动声色,夹起碗里堆高的菜往嘴里放,细细嚼着。
先前在客栈里时,也未见你有多不舍。华夙一双眼近乎要贴上容离的脸,靠得奇近,说话时,丹红的唇近乎要摩挲上她的侧颊。
容离心底其实有些迷惘,许是自幼未同丹璇相处过,她对这生母的情谊并不是十分重,可提及丹璇时,心底是有些空的,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
不能说不在意,只是有些不知所措。
一直未说话的单挽矜忽地开口,若不是姐姐从祁安来,我还未曾见过有谁身边带了三个婢女的,这得伺候得多精心。
光听这话,颇有几分揶揄的意思,可偏偏她笑得矜持,好似没有别的意思。
容离朝她看去,莫名品出了这丫头话中的调侃,轻着声道:我进来单府,本已是给单家添麻烦,身边还带着三个婢女,多少不应当,三个丫头的开销也不少,我出祁安时恰好带了些银两,也够我和这几个丫头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便不必麻烦姥爷和姥姥了。
平日里单挽矜哪见过这一句话要喘上三次的人,这一段话说下来,这自祁安来的表姐姐便似要断气,脸白得厉害,像被欺负狠了。她登时住了嘴,朝她爹单金珩看了一眼。
单金珩皱起眉头,来了单府,平日里的花销便不必管,总不能苦着你,从容府里带来的东西自个儿留着,日后总会用得上。
容离只得颔首,谢过舅舅。
随后,单家这几人随意聊了几句,又是有说有笑的,不同在容府里时,用饭时鸦默雀静,碗筷碰撞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华夙不吃凡间的东西,却少不了一番评论,挑剔又凉薄地说:这鱼蒸得不如容府里的厨子,蒸老了,那猪颈肉你倒是可以尝尝。
容离平日里吃的便不多,现下已是半饱,她朝那猪颈肉看了一眼,并不想伸筷。
这饭吃完,下人这才进屋收拾,林鹊过来挽住了容离的胳膊,哑声说:头一回来都城,可要上街走走?姥姥闲来无事,恰也好出去松松筋骨。
容离乖巧地点了一下头,那离儿便陪姥姥走走。
华夙抬起撘在她肩头的手,似乎不甚兴致,但还是勉为其难道:上一回来凡间的皇城已有百年,正好看看如今的皇城是什么模样。
容离眨了眨眼,没应声。
出了单府,得走上一段路才到闹市,其间林鹊一直抓着容离的手。
容离知晓林鹊是在想丹璇,便任她捏着手,那只手皱纹深深浅浅如沟壑纵横,掌心温热,一刻也不松。容家的老夫人走得早,容长亭他爹也早不在世,她还是头一回被老人家这么捏着。
林鹊叹了一声,许是先前拮据惯了,如今单府虽已比以前好上了些许,她出门仍是不带婢女,观其身上也未戴什么首饰,和寻常老妇无甚不同。
她借着灯笼的光将容离细细看着,微微眯着眼,又是一声叹息,若非你来,我都快忘记丹璇是什么模样了,以前日日想她,白日想,梦里也想,可惜年纪大了,再是想也是会记不清的。
容离眼一掀,容府的下人说,单家从未派过人前去。
林鹊一愣,去过的,带了些虾蟹,都是丹璇在皇城时爱吃的,可东西既都收下了,怎说从未见过单家的人?
容离登时想明白了,容长亭压根不想让丹璇知道单家去过人。
林鹊将信将疑,敛了疑虑,轻叹一声道:那时候单家一直不景气,许多事都得我和你姥爷亲自照看,是半步离不得皇城,否则我定要亲自去一趟的,后来腿脚不好,有了闲暇也去不得了。
我真有那么像她?容离小声道。
林鹊摇头,是有几分像,她身子不好,自幼便常常吃药,可如何也调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