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乌沉遮天,远山中似有银光闪过,周遭百姓瞧着天色突变,连忙四处散开,不过片刻便只剩下寥寥几人。
班主有意想拦,可天不留人,他哀叹一声,正欲转身,却又听见小姑娘说:“我想要这个彩头。”
班主回身,怔住一瞬。
归言心中急切,正欲开口,却听见探春道:“小姐,让奴婢替你将琴拿回来吧。”
“不用。”
“二小姐!”归言高声阻拦,沈观衣脚步未停,慢吞吞的走向高台。
归言暗恼,瞪向探春,“你就是这般照顾你家主子的?”
探春知他是未来姑爷身边的人,但他懂个屁。两家还未结为连理呢,他有何资格质问她?
白眼一翻,身子一转,留给归言一个后脑勺,任由他气的跳脚。
沈观衣提起纱裙,走至木桩旁,“我只需站在这里就行了吗?”
在木桩后伫立着一块盾牌,盾身逼仄,只比沈观衣宽长些许,若执飞刀之人手不稳,或者偏移一寸,便能瞬间见血!
班主捏了一把腮边的胡须,狐疑道:“这位姑娘,您确定要夺彩头?”
“不是我瞧不起姑娘,而是我这班子走南闯北近二十年,曾经也遇见过如姑娘一般的人。”
嫣红的指尖抚过耳发,沈观衣好奇道:“然后呢?”
“自然是无一人能吃下我七刀。”他略微得意。
沈观衣挑眉扬声,“或许我就是这第一人。”
班主兀自发笑,“姑娘好气魄!看来姑娘当真很喜欢这把琴。”
她自是喜欢的。
沈观衣转头看向一旁被人抱在手里的古琴,嘴角翘起,双眸流光溢彩,“你知晓它的名字吗?”
“名字?”班主错愕,左右瞧了瞧,突然恍然,“小姐识的这把琴。”
岂止识得。
此琴音色浑厚,波澜壮阔,似林中晨曦挥洒,万物复苏般安然。
它的前主子,更是上京曾经赫赫有名的曲娘——柳商。
一曲《折柳》名动上京,至今无人再有她当年之风华。
班主见她意决,拿出生死状,“虽姑娘势在必得,但有些话我不得不说,这是生死状,在签下生死状后,若您中途害怕离开,差几刀子便要给几两银子,您可要想好了。”
沈观衣抬眸瞧了一眼生死状旁的木盘,盘中端正摆放着七柄巴掌大的小刀,银光烁烁,锋利无比。
远不如那学子当街刺她的刀来的骇人,有何好怕。
她没有犹豫,提笔蘸墨,拂袖写下沈观衣三字。
“姑娘,得罪了。”
天色暗沉的几近傍晚,乌压压的黑云悬在头顶,沉闷的风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柔软白皙的手腕被人反绑在一人高的柱子后,沈观衣不适应的动了下手,麻绳磨在肌肤上略微发疼,班主解释道:“这是规矩,怕姑娘害怕乱动受伤,还请姑娘见谅。”
沈观衣不喜这般不受控制的感觉,她本以为只是站在这儿便好了,随即蹙眉道:“那琴,我可以花银子买吗?”
“姑娘,规矩不可破。”他歉意的看过来,伸手接过旁人递来的黑布。
布料厚实,连光都无法穿过缝隙,他闭眼一息后猛地睁开,眼神沉静凌厉,熟稔的用黑布蒙上眼睛。
沈观衣原先是不害怕的,可当刀尖对准她的眸子,携着冷寒肃杀之意从她耳发擦过之时,她才惊然发觉背后薄汗密布,双腿僵直。
她本以为自己不惧死,原来,她只是不惧闭眼的那一瞬。
危险与濒死来临之际,怎会有人心底不怵。
可是……如此精致的梓木古琴,世间少有。
她想要,很想要。
第二刀比之先前还要凌厉,破空而出,削断了一缕发丝,‘铛——’,刀尖与盾牌相抵,留下一道痕迹,便垂直掉在沈观衣脚边。
第三刀——
“且慢!”
随着声音落下的还有第三刀,因被人惊扰,那刀不是沈观衣的错觉,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她的面门飞来,一刀落下,定血溅当场!
周遭静的厉害,朔风阵阵,似要将她连人带衣卷走,鼓鼓的狂风中,她瞳仁紧缩,只能瞧见银光一点,不过霎那便来到她眼前。
刀尖距离眸子不过一指的距离,腾空而来的石子撞在刀身,纷纷落入尘沙泥石中。
得救了。
“小姐,小姐!”探春哭哭啼啼的连滚带爬来到沈观衣身边,手足无措的替她解开绳子。
班主大汗淋漓,松了口气,好在有惊无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