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军士原本就有些害怕这里头会不会藏着杀手,而那些热那亚人之中很可能就混杂着造谣者。
——然而这招一出来,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他们既可能一脸窘迫的念一些通俗而又狗血的骑士小说,也可能苦着脸开始读领主大人亲笔撰写的《元素四论》和《妇婴保健百科》,而且在蜡烛没有烧到指定位置的时候不允许离开。
“氧气的存在是为了让人能够通过呼吸获取——”
“女性在分娩时应该被允许表示痛苦和愤怒,耶稣的惩罚与上天的原罪早已在她们的勤苦劳动中被承认与消弭。”
“喂养婴儿的要点在于……”
一群糙汉子知道守夜官在窗外拎着油灯巡逻,都不敢出声打断这啰嗦又费脑子的长篇大论,只能硬着头皮听后面产后护理以及水银中毒相关的各种理论。
头一页朗读者和轮休者还大眼瞪小眼的互相提防着,后头这件诡异的睡前日常变成了颇为无奈又合理的活动——
往往热那亚人操着浓厚的口音读个三四行,四周的床铺上就开始陆续传出雄厚的鼾声。
而且时间一长,连十三岁刚入伍的新兵都能区分铅中毒和肝中毒了。
与读书催眠法有关的事情传到列奥纳多那里,愣是让他笑了好半天都喘不过气来。
这种事情——绝对只有海蒂做得出来。
情窦初开的列奥纳多先生并没有太多时间黏着他的领主大人,他现在在忙更加重要的事情——镰刀马车的设计。
这是他从前就记录过的一个点子,只是因为先前马匹实在不太够用,加之场地和各种原因,一直都没有能够实现。
最近热那亚又一批败兵落荒而逃,清点战场和战利品的时候还能搜刮到好多利刃和弓箭。
好些马儿因为凶猛的枪炮声狂奔而逃,把骑士们都摔的灰头土脸——在五六天后,有人发现一大群军马在河谷的隐秘处吃着草晒着太阳,而且连马鞍都不曾卸下。
他改良了战车射手所乘坐的倒l型马车,在前后两侧都安装了长且坚硬的固定铁架,又于四个方向都装了弯刀般的十字滚轮。
当双马奔驰的时候,链条就会在车轮的作用下自动推动刀轮,让这辆车变成能够在战场中随意进出的绞肉机器。
这个设计实在是大胆又直接,法比奥老先生虽然嫌弃他想一出是一出,但一回头就把刀片磨得锋利厚重,而且还搞定了切割性更强的锯齿。
“——这样连人家的马都能锯开。”老头子如实评价道:“还有,你得为这个再加点钱。”
达芬奇忙碌的脚不沾地,除了军械设计之外还要兼顾城墙修复以及外缘防御堡垒的设计,每天都没什么时间去见海蒂。
而且往往他过去的时候,不管来的是早或者晚,领主办公室的外头总是坐着一长溜的人,哪怕他进去汇报工作了,身后还有好多双眼睛在盯着。
七月一到,夏夜都燥热了起来。
海蒂又因为处理米兰那边许多桩生意的缘故推迟了睡眠时间,她埋头写着批复,忽然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列奥?”她把一封回信推到了一边,继续低头翻阅阿塔兰蒂写来的信件。
米兰的牧场产量又扩大了不少,货品全都一上架就被销售一空,而且主要都是外国的主顾们颇为青睐。
“这是今天关于防御工事的进度报告。”列奥纳多把手里的几张纸放在了她的面前。
“嗯,我等会看。”海蒂确认着油彩工坊的利润,在回信上嘱咐他在开第三家分店时注意配方的保密以及雇足够多的守卫。
“这是今天关于弹药改良的分析文章。”列奥纳多又放下了一份文件:“以及我自己画的图纸。”
“好,辛苦了。”她翻到最后一页,眯着眼睛看阿塔兰蒂歪歪扭扭画的全家福。
那小姑娘成长的速度也挺快的啊,听说现在都能到处撒欢乱跑了?
“还有我帮你摘录了关于威尼斯那边的情况。”达芬奇终于把最后几张纸也放了下来,还赖在这里不肯走。
她眨了眨眼,抬起头看向他:“你好像有别的话想和我说?”
“没有。”列奥纳多有点小生气,回答的非常快。
“真没有?”她摇了摇羽毛笔:“那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男人哼了一声,俯下身来飞快的亲了一下她的唇角。
没等海蒂回过神来,他扭头就快步走掉了,连晚安都没有说。
“站住。”她忍着笑道:“回来。”
列奥纳多都走到了门口,这时候扭过头来,还是又磨磨蹭蹭的走了回来。
“你亲歪了。”她点了点唇珠:“应该吻这里。”
男人红着脸俯下身,笨拙又认真的给了她一个深吻。
“晚安,领主大人。”他哑声道:“不许再装作看不见我。”
她失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慢悠悠道:“我只是想看看你还能假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