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雷抄稿”279号(theharleians279,约1430年)和4016号(theharleians4016,约1450年)的烹饪书,建议厨师们在烹饪百分之九十的鱼肉类菜肴时都毫不吝啬地添加大量香料。
这两本书中最常提及的香料是姜、黑胡椒、肉豆蔻皮、丁香、肉桂和山姜(galgal)。“中世纪统治阶级酷爱味道浓郁的菜肴,”沃尔夫冈施菲尔布施评论道,“社会地位越高的家庭,使用香料的量越大。”
现在的海蒂,每个月可以赚六十个索尔迪,在女仆中算很不错了。
但是对于达芬奇而言,她不仅是自己的厨娘、女仆,还是绘画时的助手,一个人任劳任怨的做了三四个人的活儿。
之前囊中羞涩,他自己又拖延着不怎么接单,可能连按月给工钱都很难。
可自从那张被涂了大半的表格警醒了他之后,每次达芬奇想要堕怠些,再浪费一会儿时间,那张极为形象的表格就高悬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打起精神来做当下最重要的事。
在能够意识到生命有限的时候,许多事情的轻重缓急都清晰了许多。
能顺利交稿,就意味着会有越来越高的收入,给她的待遇也可以好很多。
但是在海蒂的眼里,或者说,在有八十五岁人生经验的海蒂老太太眼里,太好说话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对自己的宽和善良,与对其他人的并无区别。
她得知自己要涨薪水了,每个月可以拿六十五个索尔迪,心里确实小小的松了口气。
又会接着有些隐约的担忧。
达芬奇先生,平时确实温和而善良,很少有脾气。
这样的人万一碰着个恶人,恐怕会被拿捏勒索,难以逃脱。
事实证明,牛血和牛尿对于绘画并没有什么用处。
他们不得不把这些东西打扫了再扔掉,然后一块用了顿午餐。
皮耶罗先生又来找他,像是要讨论什么要紧事。
海蒂出于避嫌,出了院子去街上转了一圈,忽然想到了之前的那个培养皿。
如果能找到一些,类似做慕斯蛋糕的吉利丁粉,也许牛肉汤就能更快凝固了。
不仅如此,她还需要葡萄球菌。
少女裹紧了披肩,在街上继续漫无目的的闲逛。
她不肯如其他女人般穿过于低胸的衣服,也不肯与街边的男人随意调情,性子内敛又沉静。
用于规避污泥的高台鞋踩的还算轻快,裙摆也在微风中飘扬开来,犹如一朵盛开的蓝铃花。
在这个时代,未婚的年轻男女普遍穿淡蓝色的衣物,婚后若生活富足,则换成沉静的浅绿、深绿色。
这些衣物的染料都来自于不远处的法国种的大片作物,价格还算便宜。
染料与颜料所需的性能不大一样,出处也各有不同。
比如农民们种植大片大片唤作‘大青’的油菜,再将它们集中榨取汁液,提取出蓝色的染料,经手多道最终转成布料销售至附近各国,价格一直颇为低廉。
黑色的织物也还算流行,是用黑羊毛织成的。
唯独不可以碰的,就是暗黄色。
这个颜色,在当地代表着憔悴、衰老的脸色,亦衍生出各种糟糕的联想——常常穿着黄裙的,只有妓女。
教堂的许多画里,背叛耶稣的犹大总是穿着一身深黄长袍,被一众教徒唾弃,而法语里的黄褐色‘fauve’,也代表着背叛和叛徒。
海蒂在杂货铺和药剂店里找了许久,终于翻到了一种由海藻磨成的粉。
它可以用来做果冻,跟吉利丁粉颇为相似。
“老板,这个多少钱?”她笑盈盈地转头过去,远处似乎有道影子一闪而过。
把这个掺入牛肉汤里,也许就可以更快定型,方便培养菌种了。
除了海藻粉之外,还要收集葡萄球菌。
她假扮成家中老父亲患了怪病的可怜小姑娘,拜托医院里的老修女帮忙用玻璃瓶取一些伤口的脓液,顺手又给了她两个索尔迪。
老修女默不作声地把银币藏在暗袋里,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一会儿,便带来了她想要的东西。
远处有个侍从远远地看了,待确认那哼着小曲的姑娘离开之后,才再次去了医院里。
“她给了你什么?”
老修女正准备离开,没想到被一个刺客打扮的白袍男人拦住。
她一眼就看见了他腰带上的尖刀,战战兢兢地把银币掏了出来,甚至两腿都开始打哆嗦。
可这男人根本不关心什么银币,只问那姑娘找她要了些什么。
“脓液——她有个老父亲生了鹅口疮!”
侍从眉头一皱,扬手松开了她,转身骑着马回了杜卡莱王宫。
“领主亲自去看过你的画了。”皮耶罗先生搓着手道:“他说你的构局非常精妙——还夸你把人物塑造的活灵活现,我是说,他喜欢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