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重新聊聊吧叔叔,”她挤出温和又乖巧的微笑,“您好,初次见面,我是黎里,辈分上算您的侄女。冒昧打扰了,可以借您点时间吗?”
宴会即将开场,可它的主角却迟迟不曾现身。
吴琰在会客厅等了足够久,久到他都快想不到理由去向皇帝解释黎里的出席——这家伙终于姗姗来迟地出现了。
她身着盛装,甚至连那头短发都被精心的打理过。
当她将手搭上身旁侍从的手,从车中踏下淡蓝色的玻璃鞋时——有那么一瞬间,吴琰大概真的会相信她来迟是因为装扮需要时间。
见到了黎里,吴琰快步走进,伸出右手扶住黎里。在两人靠近的同时,他解下了左手的袖口,再自然不过的塞进了她的掌心,低声对黎里道:“左侧的薄纱被勾破了,挡一挡,里面都是媒体。”
黎里闻言眉梢微调。她握紧吴琰递来的宝石袖口,在他侧身要引她进门时行云如水地将那点薄纱卷起并用袖扣固定。当吴琰侧过身子,将她整个人暴露在宴会厅的聚光灯下时,她的礼服已经看着完美无缺,钉在右侧的宝石袖扣,甚至还挺别致。
吴琰见状,在带着她面带微笑地走向皇帝时,忍不住低声调侃:“动作挺快,你学过设计?”
黎里面不改色,一边向等候的宗室颔首示意,一边回答吴琰:“学过什么,设圈吗?”
“这个没有,我们心眼没有帝都多。”
吴琰闻言:“……”
他借回首的机会和黎里耳语:“我没惹你吧,脾气怎么这么冲?”
抱怨了一句,眼看皇帝近在眼前,他还是抓紧时间问了一句:“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迟才到?”
“不是有人找你麻烦了吧?”
对于吴琰能想到这一点,黎里深感欣慰。
她摇了摇头:“不是。是我找了别人一点小麻烦。”
吴琰略松了口气。他们已经走到台阶前,吴琰松开了她,正要补一句“谁倒霉了”,就听黎里一边走上台阶,一边和他说:
“我去找了楚侯。不过麻烦没找上他的,找上我的了。”
吴琰:“……?”
吴琰:“!?”
他差点失礼,还是他父亲就站在不远处盯着他给予的压力,让他坚强地站在原地,既没有大喊,也没有去抓住黎里摇她肩膀问她有没有疯掉。
楚侯,楚檀。
按理说吴琰是不应该害怕他的。
他和赵锡不一样,未踏入政局的他从未与楚侯有过任何的冲突与矛盾——而他的父亲,虽说与楚檀早已因为政见不合分道扬镳,他们自小一并长大的感情倒也没那么容易磨灭。
凭良心说,吴琰虽与楚侯相处极少,但楚侯对他还是挺不错的——就比如他继承爵位这点。不管楚侯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总是选择帮了他,也默许了他作为混血在王星上独一无二的地位。
这也是吴琰会和黎里说不用担心楚侯的原因,他对于旧交之友总是保留着一两分的善意。
他都能容忍作为混血的他,自然更能包容纯血的黎里了。
吴琰之所以会和赵锡一样怵这位议会长,其实源自于一场小时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的会面。
那会儿他还是金发碧眼人见人爱的小鬼,被父亲牵着手去见旧友——这也是他父亲第一次向楚檀提出要给他世子位。
当时谈的结果他不知道,因为尚小的他不过刚刚见到楚檀,就被他投过来的冰凉彻骨的眼神给吓哭了。
那眼神简直是恨不得把他剥皮拆骨连着内脏都一起烧成灰扬了——仿佛他活着,就是块污染了世界的化工废料,若不能被及时处理,便会毁掉身边所有人。
那会儿楚侯的眼睛还没毛病。他瞳孔的琥珀色太深了,那颜色在灯光的折射下总就像两块毫无温度的晶体,像机器一般吓人。
那一眼着实给吴琰留下了极深的阴影。以至于后来楚侯改了主意,不仅默许了他父亲将他作为世子培养的动作,还抽空回来看看自己,并且给予些许关注让他不至于在学校里被其他宗室欺负——吴琰也还是怕他。
吴琰觉得这很正常。
楚檀行事手腕强硬,除了他父亲和皇帝,有谁不怕他的?
即便是敢与他正面对抗的赵锡,在心底深处,不也还是忌惮着、默认着“如非必要,不与为敌”规则吗?
敬避楚侯,人之常情。
吴琰觉得,任何人在知道楚侯的作风、旁人对他的态度,都会这么做的。
但他看着正在高台上接受皇帝的祝福与王冠的黎里,忽然想起——
他好像没和黎里说过楚侯的生平,只说了楚侯会喜欢纯血的。
吴琰:完了,我的错。
等待黎里完成仪式的那半小时显得尤为漫长了起来。
待在观礼台的吴琰无数次向黎里处看去,着急想要寻她的态度连最傻的老韩侯都能看出来。
六诸侯中最年长的一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