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清——!”沈云疏怒道,“你既还叫我一声师兄,我就绝不允许你这样做,放开我!你听到没有,放我出去!”
虞念清笑了。
她的笑容轻柔,放松,仿佛卸去了这些年来战乱的疲惫和所有的责任,又像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沈云疏的心却越来越凉,他挣扎着靠近结界,声音嘶哑,“清清,师兄求你,我们一起想办法,总有办法的,你不要糊涂……”
最终,她还是走了。
那个在他身后长大的小女孩,他护着她长大,却也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她飞向天际,看着她一剑劈开万丈阴云,看着她以身祭天。
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沈云疏气息紊乱,他血往上涌,大脑嗡鸣,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向着他挤压而来。
在巨大的震荡之中,沈云疏失去了意识。
光影交错,树荫闪动。
少年站在殿外,树影轻抚着他毫无波澜的眉眼。他静静地注视着天空,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和他毫无关系。
嘈杂的声音不断地从身后的殿中传来,年轻的弟子恸哭,年长者却在叹息和互相安慰。
“云疏。”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少年沈云疏转过头,对上师父的目光。
宋远山神情有些疲惫,他说,“进来送你师公一程。”
走的人是汪长老的师父,宋远山的师叔,也是上上一代中最后一位年长者。
那是个十分和蔼的老爷子,过去经常找沈云疏的下棋或是指导他的剑术,哪怕沈云疏多半时间木讷,他仍然很喜欢这个晚辈。
可惜,他最终也没有成仙,而是寿元到了尽头。
跟师父的身边,沈云疏穿过大殿,穿过那些低声哭泣的声音,他来到榻前,看到胡子花白的老爷子安静地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却再也不会醒来。
汪长老沉默地守在师父的床边,宋远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向直爽的汪长老神情罕见有些憔悴,他低下头,勉强露出笑容,“云疏啊,你师公在世时,在这些晚辈里最喜欢你了,待到出殡时,便由你送他吧。”
作为宗门里最大的长辈,师公出殡时,整个长鸿剑宗挂白一个月。
沈云疏被选为出殡的那个晚辈,从此之后天下人皆知,长鸿剑宗下一代领头者,便是这个俊美又淡漠的少年人。
可是,少年从头到尾都仿佛游离在这一切之外。
沈云疏心如磐石,感觉不到痛楚,也并不悲伤。
他像是一口过早干枯的枯井,宠爱他的师公过世了,他没有任何反应,仍然日出练剑,日落归来,只是从此少去一个地方,再不会有一个和蔼的老头子等着他一同下棋。
师父和长老们发现了沈云疏不同寻常的异处,他们并未指责他,而是私下决定彼此的弟子日后要一同生活练剑。
他们想用这样的方式,将感情淡薄的少年拉入凡世中来。
少年逐渐长大,他的身边渐渐有了师弟师妹。
他总是被师弟们开玩笑地称呼‘石头精’,偶尔会把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二师妹柳雪成气得想要砍了他。
沈云疏虽仍然情感迟钝,但在这样吵闹的同门情谊中渡过百年岁月总归有了些变化。他愈发像是合格的大师兄,懂得扛起责任,照顾他人。
最受忽略的人,反而是他的师父宋远山。
沈云疏天才而漠然,同样的问题从不需要宋远山说两次。他在情感的漠然,幻化成了对修炼的无比敏感与专心。
师徒二人经常一个月才见一次,课上寥寥几句话,沈云疏便会告辞离开,偶尔一闭关,便是半年时间。
长老们经常和宋远山凑到一起,一说起这件事情,就很唏嘘。
“哎,徒弟优秀也有优秀的苦恼。像阿飞,虽然没有云疏那么聪明,可是那孩子可孝顺,每日都会过来和我说几句话。”
“谁说不是呢,我的弟子也……”
长老们各自吹嘘了一顿自己弟子的孝心,再看向宋远山,目光都有些复杂又唏嘘。
宋远山收了最好的弟子,可他却也没有一日真的体会到做师父的幸福感。
课上,二人的交流总是那样简短。
指导过后,沈云疏便会告辞,宋远山只能在空隙间见缝插针地关心。
“这个月过得如何?”
“很好。”
“修炼上有什么不解之处吗?”
沈云疏波澜不惊的眸子带着些疑惑看过来,宋远山才想起,不解之处自然是刚刚课上解决了。
宋远山总是尽力想与徒弟多说几句话,可是沈云疏却无话可说。
最后,只能徒留宋远山一个人苦笑,看着弟子行礼离去。
甚至青年出门受伤,也只是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己的洞府,从未想过向师父或其他人求助,只是莫名消失了半个月。
小师妹就是在这样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