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到齐府狠狠地揍他一顿,告诉他一切的因由!让他知道他那一点儿女情长、那一点男人的颜面,在慢慢消失的她面前多么微不足道;为了他,她枉顾贞洁与性命,他却不能让她安稳地离去……
几日后清醒过来,人像霜打的荷叶,蜷缩着,瑟瑟的模样。该让她好好地哭一场,可是没有,泪水像是早就化成那喋喋不休的呓语流干净,她又像小时候一样,抬眼看,就会带着笑。许是终究遂了心愿,她比之前计较之时安静了许多,日里、夜里都会抚琴、写谱,那谱曲,脱开了曾经的欢快、清灵,从未有过的女儿心思,点点滴滴,刻骨铭心;落在琴弦上,相思不尽,都是他……
累了,就会坐在窗边看着外头,手中是那封从不离身的休书……
谭沐秋端着药走到暖榻旁坐下身,轻轻托起那只裹着药棉的小手,小心地打开。燎起的水泡已经瘪了下去,红肿却迟迟不能褪去。谭沐秋不觉蹙紧了眉,不知齐天睿究竟有多恨,扯断那条链子都不够竟是又扔进了炉中。
岂料一个恨,一个更狠,竟是徒手伸入炉火中捡了出来紧紧握住,雪白的小手上瞬间就烫起一圈的泡,滋滋的,像是平日烤架上的肉冒起油,看得人心惊肉跳,可那张小脸却平静如初,浅浅的水眸清凉凉的,似根本不觉得痛。怎么劝都不肯放手,直到整个链子冷去,狰狞的伤印出链子花瓣的形状,她似被发配的罪人,清晰地烙上了他的痕迹……
用盐水轻轻擦洗,那腥红的血肉看得谭沐秋心颤,小心翼翼地吹着,他问,“疼么?”
她低着头出神地看着他敷药,好半天才哑着小声儿道,“不疼。”
“伤好得慢,不疼也不能老拨弄琴弦,要静养。”
“嗯。”
她应得很乖,像每次劝她吃饭、吃药一样,她都回应,可身子却日渐消瘦,那琴也是一日比一日的时候长……
“哥,”
“嗯,”
“北边……这个时候已经很冷了吧?”
谭沐秋抬眼看了她一眼,“嗯,再有几日就要下雪了。”
“雪比这边大吧?金陵难得一年有雪,也就是薄薄的一层,日头一出来就化了,不剩什么。北边的雪很大吧?会不会……路很滑?山里不好走……”
怔怔的目光,喃喃的语声,这些日子难得她说这么多的话,说这天气。可谭沐秋知道,她曾经去过北方,见过北方的雪,只是没有见过京城的雪……那天府衙过了堂,三日后齐天睿随御史方简博去了京城,证三司会审,这一去已是月余。每天她数着窗前江南的树,心里牵挂的却是千里之外的风雪……
“你放心吧,他伤了腿不能骑马,是坐车去的。更况,天悦说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一句应又让她安静下来,寡薄的小脸越发落寞。那天他走后,她原本只握着那链子发呆,忽地一眼看到地上的血迹,人一下子就慌了,哥!这不是我的血,这,这是哪儿来的??你,你把他打出血了?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她失魂落魄,谭沐秋也心惊,忙着人去打听才得知齐天睿挨了杖刑,话一传回来,紧绷的精神一下崩溃,她昏迷过去……
“我……我不是……”
“在我跟前儿还遮掩什么?想他就好好儿地想。”
她像做了错事被抓了正着,讪讪地笑笑,越发低了头。
“晓初,”看着她的模样,谭沐秋长长叹了口气,“哥原本就不赞成你这么做,明知他放不下你,还这么伤他。伤了他,你也疼。何苦来?”
“他生气。休了我……就走了……”低头,那休书她每天都要看,一遍又一遍,这是最后一次,她的名字边上有他……
“他是气糊涂了,出了门就得后悔。”
闻言,她抬起头,苍白的小脸难得地屏出小小的涡儿,笑了,“他记仇,是个不能得罪的人。得罪了,就回不来了。”
“旁的倒罢了,总有一日他会知道你……那个时候,你让他怎么活?”
她轻轻摇了摇头,“他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搁下就搁下了,再痛……也不会再捡起来。”说着,那浅浅的水眸看着谭沐秋,“我是担心,他会伤着你……”
“不会。你在我身边,他怎么舍得。”谭沐秋宽慰道,“天睿许是恨,却不是个小家子气的人。你看,天悦这几日常过来练功,若是他想动我谭家班,怎会让自己的兄弟沾惹。”
“……嗯,”莞初点点头,轻轻抿了抿唇,又道,“哥,若是日后……他真的与你计较,你莫……莫与他争,莫要……惊动什么人。他许只是一时急恼,你去找叶先生,叶先生的话他能听。”
斟词酌句,她求得小心翼翼,那小心眼儿是怕她走后,她那个狠角色的相公一旦与他争起来,就是连根拔起的祸事,会逼得他不得不动用自己的挚友,到那时难免会伤着她的相公,可怎么好……看着那忧心的小模样,谭沐秋唇边难得抿出个笑,十分宽和,“你放心吧,我答应你,若是有一天天睿来寻仇,我赔上谭家班,远走他乡,也绝不会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