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会在这寂静地放河灯祈福?出于好奇,我来到拐角处,看见了蹲在河岸前的沈素衣。
有人进入,沈素衣极迅速抬头看过来,像猫嗅到危险的敏锐戒备。
素衣姐姐,是我。
她的眼瞳很黑,微微眯起,看清是我后,才放松下来,叹铃,怎么是你?
碰巧路过。我走过去,看她手中还没放出去的荷花灯,你在祈福吗?
嗯。给家里妹妹祈福,她最近脚不舒服,给她除晦气。
我原以为她是独生女,没想到你还有个妹妹。
沈素衣提起妹妹时眉目温柔,对,她其实有点像你。
像我?和我同龄吗?
沈素衣笑了一声,不是的,我俩双胞胎,和我一样年纪。我是说气质上,你俩有点像,都闷闷的,没表情时带点凶。
这样。我的关注点在双胞胎,听说双胞胎会有心灵感应,关系很亲密。
一般来说河灯对应一个愿望,眼下有三个,不知道另外两个干吗用,难道是新的祈福方式,其他河灯是做什么用?我对这儿的习俗不是很了解。
沈素衣将最后一个灯放下,看它越飘越远,她轻飘飘地说:没想好,想放就放了,就当我为民除害?
透着随心所欲。转念一想,沈素衣的戒备,大概也不会对我全说实话。
她开始问我,总说我,说说你吧,你在这儿住?
不是,我来参加宴会的。
难怪,穿得这么漂亮,这蓝裙子很好看,你像蓝宝石。
沈素衣微凉的指腹蹭过我鬓发,将我被风吹散的碎发捋到耳后,我从她眼神中看出怜爱之意。
面对突然的夸奖,我一时卡壳。彼此沉默的间隙,一声礼炮从身后炸响,沈素衣抬头看炸开的烟花,说:那儿是天上人间,对吗?
你知道那?我问。
沈素衣答:买灯的时候路过,那儿很隆重,我印象深刻。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宴会是不是在那里?
是。这场庆功宴确实办得很大型,人想不记住都难。
沈素衣指了下我胸口:里面有你什么人吗?看你还带着胸花。
我朋友在。
沈素衣呵呵笑了声,你这话说了像没说。
我勉强跟着笑,对于见不过三面的人剖白真心,沈素衣不会做,我同样也做不到。
不过她没有对我继续探究下去,锤着酸胀的腿,望着天幕不时绽放的绚丽烟花,说:我羡慕那儿的人,光鲜,美丽,并且拥有一双健康的,可以用来跳舞的腿。
地久
但她们孟浪轻浮,举止龌龊不堪,实在配不上这种光鲜艳丽。
沈素衣这话一说,我顿时对她的印象差了几分。难道她也和水街那些人一样,用职业歧视对他人妄加臆断吗?
为什么要这么说?
沈素衣愣了下,停下捶腿的动作,回头看我,过了片刻才慢慢绽开一抹笑。
你怎么在冲我发脾气,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她明明是笑的,可双瞳幽黑,随波荡漾的河灯烛火熠熠,倒映在她眼中,霜寒瘆人。
一时间,我仿佛被她那双目扼住喉咙,说不出话来。
所幸她很快转开眼,看向湖面越飘越远的河灯。
要得到钱与财,有的人只需要样貌好,身段佳,轻轻勾手再投去几个笑,脱三两件贴身衣物,就可以惹得旁人前赴后继,甘愿奉献。手段愚笨的人求财都轻易,手段高明的人更博人心。
都是娼妓把戏,你说说这样的人,凭什么顺风顺水,想要就能得到?
一句反问像质问。
她的这番话使我气愤,她带着强烈的鄙夷和轻蔑将他们的生存之道看作极为肮脏低贱的手段,一竿子打死天上人间的所有人,这其中包括柳梦。
我自认我还算和柳梦最亲近,更能明白她如今这些成就背后付出的心血,说搭上半条命都不为过。
沈素衣出身富贵人家,又能懂多少贫苦人为谋生付出的努力。
我害怕她那淬毒的目光,但仍想作出辩驳。
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哪怕有,他们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并不觉得这是很不齿的事。财和人心,如果对方无心,那脱去再多衣服,都没用。过错并不一定出在他们身上。
她从平静,到再次发笑,没想到你牙尖嘴利,反驳起我来了。你何必那么激动,难道那里面有你很好的朋友?
她的确没指名道姓,是我反应过大。一心只想为柳梦做声辩和维护,而沈素衣固执己见,我的争辩,也不过是缓解一丝内心的不平。
如果是的话,那我和你说声道歉。
她说这话时,眼睛还是没什么温度,让人不可避免要衡量她其中的真诚有多少。
我言不由衷,泄气道:不用,没关系。
忽然抬起的手让我心一沉,她是否已经暗下杀心,要发狠地将我推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