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椅子翻倒在地。
师姐的手停在半空,房间里死寂无声,窗外风渐渐止住,烛火静静燃烧着。
她缓缓收回手,口吻有几分嘲讽:“不会把你怎样,我可不想再被你的眼泪弄脏衣服。”
“吃饱了,就继续睡吧。”
她丢下这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去。
这一晚她没有再回来,而我直到窗外亮起微光,才重新睡过去。
雨后初霁的天空碧蓝如洗,海棠花枝垂下头,瓣上的露珠摇摇欲坠。
过了晌午,我在床上躺得心浮气躁,又不敢再出去乱跑,只能一圈一圈在院子里打转。有仆从带来阿莹的消息,说她昨日撞晕了脑袋,此刻也同我一样,被强行困在房中修养,立刻感同身受,遂画了一副小人图,是她昨日凌空踹石墙的英勇风姿,请仆从转交给她。不多时仆从送来回信,她英勇身姿旁边多了个发抖的小人,从小人少的一只脚可分辨应当是我,旁边配了一行字:胆小如鼠。我气极,将她的头改画成狗熊头,配字:莽撞如熊。交予仆从。
一来一回,我两都画得兴起,只有送信的仆从神情哀怨。直到江胡来找我。
原本,他不来找我,我也打算脚伤好一点了就去找他。我两坐在檐下吹凉风饮热茶,从他口中得知苏迭自那日出现在春煦楼后便没了踪影,似乎出门去办什么事。
闲聊几句,我问他:“你可曾想过索尔为何执意不离开苏家吗?”
他神情一僵,眼神暗了暗:“恐怕是一离开,便会遭到仇家追杀吧,三少说,她替苏家杀了不少人。”
我瞧着他,犹豫要不要说出心头猜想,虽然早先已经决定不多管闲事,但好歹同他朋友一场,实在不忍心他惘自空等一个注定没有的结果。
“原本想,只要她肯跟我走,我们就回大漠去,此生再也不来中原,”他低声说着,声音里隐约带着笑意,“如今想想,塞外的日子虽然贫苦,可那时候我们都是快乐的,没有什么阴谋仇恨。”
他抬头看我:“你上次问我,若她执意不跟我走,我会如何,”说着笑一声,叹息一般道,“刀口舔血的日子过不长的,她若要留在苏家,我就守着她,等着她,总会等到她肯离开的一天……”他的眼神忽地一变,透出几分冷意来,“总有那么一天的,我一定会带她走。”
被雨打湿的花枝低垂着头,一阵风过,几片残瓣戚戚然凋谢,无能为力地落在水洼里,就像很多无能为力的命运。
沉默片刻,我小声道:“江胡,我怀疑索尔有个孩子,”扭头看着他,“是个女孩,叫小安,已经五岁了。”
他没有反应过来,神情困惑:“孩子?”
“我见过她,她被藏在一个破旧的小院子里,”心里有些不忍,但已经说出口,后悔也来不及了,“而且,似乎不会说话……”
他仿佛被雷击中,不可思议地喃喃:“哈?孩子?怎么、怎么会……”
我叹口气:“我在想,也许这才是索尔不肯离开苏家的真正缘故。”
将那日如何遇到小安,又如何在破落的小院子里寻到她跟江胡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房中密道一事。
“你如何知道,那就是索尔……”江胡声音艰涩,“她的孩子?”
“眼睛,“我说,顿了顿,“那孩子的眼睛深处有一抹蓝色,不仔细看的话注意不到, 但是我不会看错。“
“而且,我问她的母亲是谁,她虽然说不出,但是拉住我的手指她的眼睛,这苏府里,还有谁的眼睛最特别?”
江胡微微一颤,低下了头。良久,声音从垂下的黑发间传来:“那个男人呢?”
他问的是小安的父亲。
我沉默着看自己的脚尖。
“花花,那个男人是谁?”他抬起头,目光凌厉,却掩不住深处的沉痛之色。
“我不知道,”我缓缓摇头,看着他,“但是你心里也清楚的,对么?最有可能的一个人。”
他站起来,身形有些不稳,但眼神却是雪亮,仿佛暗暗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惊。
忙拉住他道:“你先别冲动,这毕竟只是猜测,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想你找个机会和索尔姑娘好好谈谈,如果她真的只是顾及小安才不肯离开……你要让她安心……总之,总之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来,眼下她可还是苏煜的人。”
他背身而立,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这副模样让我很心慌:“你要想清楚啊,搞不好你们就会拔剑相向,变成仇人了,到时候隔阂更深,你就别想带她和孩子回大漠了!”
他身子惊颤一下,却没有回头,压抑的声音传来:“你说,那个孩子……她不会说话?”
“是啊,”我思忖道,“起初我以为她是害怕生人,后来才发现……”
我没有说下去,因为蓦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将那样小的孩子藏在荒废的院子里,还要伪饰出一片无人问津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