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她是妖么?
天道才是这个世间最无耻最无情的东西!
因为时常对这个世间怀有恨意, 所以月鎏金总是怨天尤人的,对这个不公平的世道不满到了极点。她厌恶世人的眼光, 厌恶正邪之分,更厌恶将物种划归三六九等的观念。
是正是邪,是高贵或低贱,都不应该由物种决定,而是强弱。
成王败寇,胜者为王,哪怕她是一只妖,只要她足够强大,就应该是高贵的。
虽然她现在还不够强,但只要够隐忍够努力,就一定可以踏破云霄,睥睨天下!
每日清晨,月鎏金睁开眼睛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诫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一定要好好地在宸宴的摆布中活下去,要变得越来越强大,最后才能反杀他。
终有一日,她一定会一刀削掉他的脑袋,不然实在是难解心头之恨!
但今日,勉强可以在心里宽恕他一丢丢,因为他昨日承诺了今日会带着她去凡界游玩。
凡界正值新春,年味十足,肯定是喜庆热闹的。洗漱完,月鎏金特意换了身好看的红色衣裳,又给自己扎了个漂亮的发髻,然后就欢乐地跑出了自己的屋子。
山顶的这座小院中一共就只有两间茅屋,大的那间是宸宴的书房兼寝屋,小的那间是她的居室。
日日清晨,宸宴都会盘膝坐在院中的那块大石头上静心打坐,也唯有在家中之时,他才会换上那身一尘不染的宽袍白衣。
今日也是一样,月鎏金一跑出茅屋就看到了正在打坐的宸宴。他是背对着她而坐的,白衣翩跹,腰身挺拔,乌黑如墨的长发并未全部束起,半层盘起发髻,半层垂肩。山顶的晨风徐徐吹拂,他身后的长发随风飘逸,玉树临风至极。
月鎏金忽然停住了脚步,屏息凝神地盯着宸宴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感觉他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靠近,于是乎,她果断催动体内灵气,右手掌心之中瞬间就凝聚出了一套绿色的弓箭。
箭矢尖锐,杀气四溢。
月鎏金悄无声息地拉弓箭尖,将凌厉的箭头对准了宸宴的后心,无声地牵唇冷笑,不假思索地松开了拉弓的那只手。
离弦之箭破风而出,顷刻间便抵至了梁别宴的后心,月鎏金满心都是得意和激动,然而她的偷袭却没能得逞。
尖锐的箭头没有击中宸宴的身体,空气中像是骤然出现了一堵看不到的透明墙壁,箭矢撞了上去,激起了一层淡色金光,如同飞蛾扑火,瞬间烟消云散。
月鎏金遗憾地叹了口气,又没能将他杀死。
宸宴也叹了口气,回首,满目无奈地看着月鎏金:“日复一日,你就不能消停一天么?”
月鎏金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不行,我娘说过,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万一你哪天放松了警惕,我不就得逞了么?”
宸宴哭笑不得:“就那么想杀了我?”
月鎏金没有任何掩饰地点头:“对啊,我讨厌你。”
宸宴愣了一下,索性直接把身子转了过来,正对着月鎏金而坐,认真地询问她:“我可不可以知道,你为何如此讨厌我?”
月鎏金眨眨眼睛,不理解地反问:“你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宸宴如实告知:“当真不知。”
月鎏金思索片刻,回了句:“看来你们当神仙的,都很道貌岸然,从不明白什么是顺其自然,没比我们这类低等物种高贵到哪里去。”
宸宴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应该教你读书识字,不应该教你明辨是非,更不应该要求你遵循人道伦理,而是应该继续将你放归山林之中,让你像以前一样,继续当一只是非不分的野凤凰,继续斗殴杀戮?”
“可我的天性不就如此么?”月鎏金十分困惑地反问道,“我本身就是一只妖兽,你为什么要把我困居于此?这和把我关进笼子里有什么区别呢?又为什么要强迫我遵守你们的规矩?为什么要逼着我学习人类的生活方式?为什么不放我回家?”
宸宴长叹一口气:“因为你已经化形成了人,就必须遵守人类世界的规矩,这就是你化形的代价。”
月鎏金更不理解了,甚至有些恼怒:“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付出代价呢?我生来就是低等物种,生来就遭遇了歧视与不公,好不容易化形成人了,却还要付出代价,凭什么呢?”
宸宴很想回一句:“就凭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所以你必须遵守这个世界的规矩。”但转念又一想,即便他真的对她说了这句话,她似乎也不会认可,因为她只化得了人形,却始终没能修得一颗人心,思考方式一直遵循着兽类的野蛮原则,只知杀戮与夺抢,根本不懂得何为善恶慈悲,甚至不懂得虚与委蛇,说话做事皆是直来直往的,哪怕是有些小心思,但也不多,全用在和他耍无赖上了。
宸宴索性放弃了这个暂时无法谈论出结果的话题,重启了一个新话题:“你还想去凡界玩吗?”
一身红衣服都穿上了,那还能不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