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入城后被安置在四方馆, 休整一夜才肯谈面圣的细节。迎回玉玺是国之大事, 在此之前,今上至文武百官都已沐浴斋戒。
礼部安排依云国使团在后日朝会时觐见。
翌日卯时之前,鸿胪寺属官入馆沟通陛见事宜。
辞辞在旁转述, 公主认真地听了全程, 送走了人便露出本相, 哀嚎华朝的礼仪复杂又难学。辞辞提起美食哄了小公主, 努力将几项重大的细节记在心里。
初旭的光景还不热,公主正欣赏桌上的各式点心, 外面忽传宫中的一位掌事姑姑至, 称是得了吩咐前来教授礼仪。辞辞顾不得多想,立刻整装出迎。
眼前这位姑姑慈眉善目, 很懂得点到为止的道理, 示范过最基本的礼节便止了, 委实叫人意外欣喜。她含笑转达了来时一位贵人的交代。
“华朝对待外宾一向宽宥, 公主殿下只当走个过场。至于另一位姑娘, 当下先用三分心就成。”
话说到这个地步, 辞辞自然明白这背后是谁的主意,忍着笑,自此安了心。
后日匆匆来到。
重檐兽脊精巧,金銮殿上威严,鼓乐奏起时,以公主为首的使团由人引着缓缓上殿,行礼称万岁,随后又拜见队列之首的皇太子千岁。
一声淡淡地“免礼”传来。
辞辞哪里敢乱看,捧进宝物后便侍立在兰歆儿公主身后。玉玺再紧要也是个死物,亮相过即是功德圆满,为着礼貌,眼下该以异国来的娇客为先。
皇帝陆续问出几个问题,关怀公主一路的辛苦以及近几日的生活。兰歆儿不惧这样严肃的场合,答得生动有趣。殿里的氛围居然轻快起来。
遇上暂时难懂的词句,辞辞便来充当解说。
动静之间,辞辞敏锐地感受到从各处来的打量。到了如今的地步,被关注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样想着,她也就没怎么在意。
冗长的朝见过后公主被安排在飞来阁小憩,皇帝在偏殿单独召见了辞辞,在场还有几位本朝的肱骨。
辞辞双手交叠,述玉玺寻回的始末,提起公主的母亲雅柔王后。今上感慨之余,召来史官具实记录此事。
面前的少女落落大方,瞧着倒是个不错的。
这就是淮儿恋慕的姑娘啊。再观察观察,若是真的合适,允了他们又何妨?皇帝陛下如此想着,暗暗沉浸在侄儿终于开窍的喜悦里。
他这侄儿从小便有主意,长到十四岁就驳回过尚寝局派出的司寝宫女,他们这一代子嗣不丰,言官御史时常诟病。
太子殿下某日被逼急了,声称要在民间选家世清白者为正妃侧妃,防的是底蕴深厚的外戚擅权的危险。
然而遴选秀女非是一朝一夕之事,这八成又是这小子的推诿之词。他曾授意礼部和户部悄悄筹备择选,没成想,侄儿出去一趟,居然真的看上了一位民间姑娘。
还是个身世离奇的民间姑娘。
上位者不动声色,下首的官员们又是另一重想法。
他们看着眼前的姑娘,不由联想起近日京里兴起的传说。今上为晋王时曾与云水县沈清荷有一段缘分,这位沈辞辞沈姑娘便是当年那位沈氏之女。
此女突然出现领这样天大的功绩,陛下难道是想趁此机会认回这颗遗珠?想到此处,他们的神色更微妙了,散场后少不得在背地里讨论。
辞辞哪里知道这些人九曲回肠的心思,她被宫人领着退出来,径直往公主休息的飞来阁去。
飞来阁里早有人相侯。
在外行走久了热气上头,踏进室内便被舒适的清凉包裹,此处又安静,时令的鲜花装点,的确绝佳。
太子牵她到小隔间的榻上躺下,拿手掌碰了碰她的额头:“做的真不错。辛苦你了。”
辞辞摇摇头,头一次瞧见这人朱色的蟒服,她忍不住一直盯着看:“殿下穿红真好看。”
这人伸手除了她的几样发簪,指腹沾她的唇脂:“日后穿红更好看,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
装作没听见这句话可真难呀。辞辞连着打了两个哈欠,眼里挤出几滴困极了的泪水。
“睡吧。”太子拍拍她的背,和衣同她躺在一处。
榻子间狭小暧昧,辞辞不肯睁开眼睛,动也不敢动,到后来果然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得无比安心。
晚间蓬莱殿起接风宴。
丝竹管弦韵悠扬,花果香气盈于室。今上与后宫中位份最高的言贵妃相携而来,款款落座。言妃今年四十岁,雍容地笑着,素手斟酒,殷勤周致。
宗亲群臣们带女眷到场作陪,功臣将相与佳人淑女齐聚一堂。暖场的歌舞结束,舞姬手持各色轻纱退场,辞辞隔着影影绰绰察觉几道灼灼的注视。
她随意扫了扫,其中一道目光来自太子。太子殿下正和一位幕僚说话,借着举杯的时机望过来。辞辞笑了笑,移开眼光继续探查。
另一道目光来自席列的末尾,新科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