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须坦然承认了自己仍保留着乌云盖雪的习惯,比如他虽然变不成猫咪,但依然想要磨爪子,对会摇晃摆动的东西没有什么抵抗力,也还是喜欢鱼讨厌水,最惬意的事是冬天在阳光底下晒肚皮。
这七日对于玄微而言,如同从过往的时光里偷采来,短的令他叹息。
第七日的晌午,乌须伸着懒腰恋恋不舍地从床铺里爬出来,穿戴整齐后将那朱钗放入法阵。
伴随朱红的光晕,一道深不见底的穴洞出现眼前,往上冒出冷飕飕的风。
乌须紧了紧衣襟,他几乎将自己包裹得走不动路,跳入入口时,宛若下圆滚滚的汤圆。
玄微随之也进入其中,脑子里都是乌云盖雪滚来滚去的模样。
他们下落了许久,似永远也掉不到底。
呼啸的冷风吹开乌须君的头发,耳边响起哀哀的哭声。
玄微尊上曾来过此处,但没有进到这么深的地方,鬼渊虽叫做鬼渊,却与冥府不同。
这里并没有真正的鬼魂,而是有一族游荡此间的灵体,形如鬼魅。
这灵体会抵御外来者,骨瘴爆发后甚至会有失控的情况出现,相互吞吃同化。
尚存理智的灵迁居到其他地方,当年玄微来此就是为了镇压失控的那部分,防止他们爬上人界。
鬼渊大的惊人,天空始终是半明半暗的状态,一半的白日与一半的黑暗在头顶划出泾渭分明的线。
白日也不是真的白日,仅有惨白的光亮,那是冥府黄泉河底的光影。
鬼渊的深处比上层的天色倒还亮些,只是因生存的均为灵体,步步皆有被灵类攻击的可能。
比较起仙法术法的冲击,灵类则更倾向于侵蚀识海。
乌须自问面对灵体也无妨,倒是觉得玄微一块儿下来他会顶不住,好在据他暗中观察,玄微君并无显著异样。
他们此行目的是为寻找那把骨刀,鬼渊广袤的地界内充沛的灵气掩盖了骨刀的气息。
乌须与玄微君走走停停,并未发现任何骨刀的踪迹,倒是路过了一座村庄,里头住的都是灵族。
鬼渊内的灵不同于人界有具体的托形,他们更像是天地清风孕育而出,只是出生在此处,便也不想去其他地方。
这灵族对玄微甚是防备,但对乌须则仿佛有着天生的亲近,甚至请他到家里做客。
淡红色的小灵体围着乌须而坐,像是个挂件般粘着他,被他身上的黄泉气息所吸引。
灵族的老者听闻他们是来寻找从上界掉下来的法器,半透明的眼睛眯着,思考了半晌,道:“若说法器,老夫不曾见过,但当年有一团火流星突然降落我们这里,闹出不小的动静。”
乌须听罢来了精神,道:“火流星掉在何处?”
“掉在了以往爆发骨瘴的那个村落。”老者叹气道:“那儿虽已无骨瘴气息,然而被感染的灵族大多游荡在附近,见灵便要暴起伤人,你们若要过去还需小心。”
小灵体拉着老者的衣袖道:“血潭不是还有那种,很奇怪的浓稠的骨瘴吗,阿爷你为何说没有骨瘴了。”
老者敲他们的脑壳,道:“你们又偷摸着跑去!”
“客人不要见怪。”老者缓缓道:“并未是老朽有意隐瞒,因那粘稠的骨瘴团不散发气息,也未有异动,这么多年了也安分在那儿,所以我们几乎要将其忘了。”
“不过虽没有骨瘴,那里却也极其危险,灵力发挥不出十分之二三,老朽奉劝你们还是别去为妙。”
在这鬼渊深处居然还有意外收获,乌须侧过头,恰好与玄微撞上了视线。
没有气息的骨瘴团,正与水莲洲下的骨瘴有相似之处。
冥君谢过了这个村子里的灵体们,向他们所指的所谓血潭的方向前去。
越往深处走,天空的颜色便愈发奇怪,黑白的界限开始模糊,云层上像是压着什么重物,向下凹陷出硕大的肿块。
“这上方已不再是黄泉。”乌须感知了一阵气息,觉得此处怪异非常。
离开了黄泉的地界,这里的天空上方又是何处?且在这片天空下灵力果真被压制得极其厉害,连飞行也做不到。
他们的目标是为本命法器,在找到前,乌须决定不节外生枝。
鬼渊的深处荒无人烟,没有任何生灵的足迹,偶尔却会看见荒废的村落的遗址,尸骸般淹没在朱红色的沙土里。
时间在此处也变得含糊不清,天上悬挂的垂落水滴般的云越来越多,多到了看一眼便会起鸡皮疙瘩的程度,这与水莲洲当日的情形又有几分相似。
“看来任何一个地方都没逃过骨瘴的席卷啊。”乌须感慨,无声无息地穿过又一座废弃的灵村。
玄微跟随在后,突然冥君转过身,玄微亦发觉异样,速度极快地拉住乌须,避到了一侧。
玄微仙尊几时如此谨慎了?
乌须用眼神传达着心中所想。
玄微低声对他道:“是血藤绕着的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