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叹了口气,对宫人们道:“下去吧。”
乌须正看得津津有味,玄微却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袖,道:“非礼勿视。”
“哦——”乌须点头,还没反应过来,见锦美人开始宽衣解带,方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与珠鸣一道退了出来。
院子里雪霁后清爽无比,乌须寻思他们这治病估计要一段时间了,便伸了个腰,对珠鸣道:“如此看来,又有命劫在里头,但究竟能不能判定到命劫,还要看天道那边如何说。”
珠鸣点点头,满脸都是自家小鸟儿被植物啃了的无奈。
乌须君见玄微站在树下,不动声色地挪过去,踢了一脚树干。
“哗啦”一声树冠上的雪全落了下来,虽不至于真的淹没他,乌须还是捧腹大笑。
笑罢道:“很快观山镜便会结束。”
玄微有些诧异,乌须道:“他们并没有相处太久,很快单湘荷便会回来,骨瘴也会爆发,待看到他们的终局,观山镜就会收束。”
这未免也太过仓促。玄微想。
乌须看了他一眼,道:“并不仓促,对于凡人的单湘荷而言,她夺取帝位的那条路足够波澜壮阔。”
“对于锦美人来说,他辅佐不可能登基的皇女坐上那个位置也是不世之功。”
“而单染半生征战沙场,几度出生入死,亦是不凡。”
冥君道:“玄微尊上,你以为凡人的一生是什么样子?乱世之中,朝不保夕,他们对于仙者不过朝暮蜉蝣,与你宫中月灵也无甚差别。”
玄微哑然。
作为纪沉关时,他觉得这一生经历了太多事情,大的小的皆有,一日有十二个时辰,一月有三十日,一年则有上百天。
哪怕是与乌云盖雪窝在房中,每日都是全新的一日。
可其实从仙者视角去看,再波澜壮阔的一生也不过如此。
所以这便是仙者们傲慢的来源么。玄微默默想,自己以往也是如此。
他握紧手中的珠串,假如没有这段记忆,他也必定会嘲讽纪沉关的一生也其实简单无比,却也只有纪沉关才能说,那是丰富又有遗憾的一辈子。
自己以往又曾否认过多少生灵的一生?
玄微抬眸看向乌须,对方若没有冥府的身份,他的一生也是这般简单地被自己否决。
如何能不恨。
作为纪沉关的部分,也仍恨着玄微啊。
锦美人与小皇子在秀华宫住着,因有了肌肤之亲,关系反倒不如从前亲近。
两人各自怀有心思,能避便会避开对方。
直到半年后单湘荷自云盖宗回归,单染才搬回了自己的宫殿。
单染小殿下在书房偷偷画着美人的侧影时,外头已斗得风起云涌,诸侯国举兵,所谓骨瘴的名字也慢慢传到深宫里来。
再过了半载,又是个风雪肃杀的冬日,雪来的凶悍异常,老皇帝终是没能等到用上锦美人入药,驾崩在了个严寒的深夜。
太子被鸩杀于皇帝卧榻前,最终坐上那个宝座的,是比单染还要年幼的四皇子,不过五岁。
皇后母家把持朝政,地方以清君侧为名起兵,天下彻底大乱了。
他许久没有见过姐姐,锦美人被从后宫释放,成为了姐姐的谋士。
他离开后宫时,单染匆匆忙忙赶去,怀里揣着早已为锦美人备好的生辰贺礼。
可是他只追到了一个马车的影子。
萧条的长街上,马车向北,他停在原地。
单染对单湘荷说,他想要去从军对抗骨瘴。
学得一身武艺,而今天下乱成一锅粥,也是时候派上用处了。
提出这个要求时,单湘荷悬笔的手在空中顿了顿。
她像是头一天认识她弟弟似的,抬眸看他,眼前的少年人已慢慢褪了稚气,身形挺拔如松。
练出一身矫健与力气,不是小时候圆滚滚的傻子了。
单湘荷点头,淡淡道:“那你去吧。”
这位未来的女帝鲜少识错人,即使是那云盖宗的苏宗主,她也自认能很好拿捏住对方。
她们之间牵着若有若无的暧昧的线,即使已有了亲密,许多话也不坦诚。
单湘荷从未尝试与人交心,自幼的生存环境杜绝了她与任何人交心的可能。
那是太危险的举动,轻而易举便会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小皇帝喜欢她这个姐姐,单湘荷一边像是对待一母同胞的弟弟般逗弄关切他,一边谋划着以后该如何行路。
天下的乱局,对于她而言是刚刚好的机会。
或许对于云盖宗也是,那苏宗主这般善于经营,难免会要从中盘算了。
在诸多杂事堆积于她时,单湘荷偶尔也会想起单染,她那个憨憨傻傻的亲弟弟。
听说在边关倒是有些作为,自己的谋士还跑过去看过一次,貌似是单染受了伤,她令人准备了上好的药材一并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