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的回答是,我不知想要怎样的世道,但天下女子而今处境的世道,是我不想要的世道。”
“于是她问我,是否知晓前朝的闻人长公主,那位公主在位时期女子地位大幅度提高,可她身死之后,男人君主为杜绝此般事再次发生,女子被打压得更厉害。”
“一条风险十足的路,失败后或许会把许多人带入不可想象的痛苦,要做么?”
沈缜定定看着眼前人。
赫连归城神色无波,不答。
沈缜笑了笑,淡淡继续:“可身为女子,我有能力,还能目睹着周遭女子生不为人而无动于衷么?
“心怜黎民,见她们劳作终身仍食不果腹,知自己不过弹指之间便可救众人,还能作壁上观么?”
“前辈,我不能。”沈缜道。
气氛凝固。
赫连归城面上看不出情绪,沈缜也不惧,两人就相视着沉默。良久之后,前者露出了个浅淡的笑,意有所指:“道友如何做,与修行之人如何做,代价或许并不一样。”
谁知道你的灵器是否就要求你这样做呢?
修仙之人干涉国运会引来天道惩处,可灵器呢?会吗?
这言外之意十分明显,沈缜很容易就听了个明白。她不置可否,“以前辈之能,必定知晓在衮州境内有不少修士。严格来讲,她们助公主良多,而今公主能北抗草原、南敌后东海国,这些修士们不可谓不重要。”
瞧着女人眼底的思索,她轻笑补充,“想来,前辈也应有所猜测,这世间修行,到底该如何修?”
杀凡人上万引来天雷却最终无事的乌伽梭罗。
于衮州下到民生上至政务皆有参与的诸多修士。
对方口中著作人不明的灵器记载。
若众人之上真有天道,那天道的法则到底是什么?此世几千年生产力仍旧低下,可“仙人们”分明能御空能瞬移能掌劈山河,二者当真要永远如此泾渭分明?各种各样疑似古早网文主角的“任务目标”,早有记载的疑似系统,如果她并非孤例,那是什么存在将系统和她这般的人投掷于此世,目的又是什么?
沈缜缓缓吐出一口气。
每当她意识到一个几乎无法探究答案的新问题时,就会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她本身的渺小。
挺直了背,沈缜敛袖正襟危坐,看着面前人认真道:“前辈问我,钱权名誉动人心,若修仙之人皆入世,仙凡权势相勾结,平凡之人如何活。我私以为,或许会如此,却又不如此。”
“嗯?”赫连归城被她的态度勾出了兴趣,“请说。”
沈缜道:“修仙之人皆知,修士卷入人世因果,特别是干涉国运,不利于道心,甚至会受到天道惩戒。许多往例证明了此并非虚言,可是,”
她顿了顿,迎着对面人的眸光,“什么因果,哪种干涉国运,会不利道心受到惩戒,却有待考量。”
“哦?”赫连归城望着她,眉头微跳,若有所思。
沈缜继续:“我确实以火烧凡人判定是否是沈映光一事宣扬修仙之人该入世,可这不代表我推崇修士们就该毫无顾忌地插手人间事。
“天道犹在,道心犹在,诸仙山宗门亦在,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事情同往常一样,只是在此之上我建议,重新想一想修行修道,到底修的是什么。”
“修仙之人,已是得了天地垂青,寿数悠久、有翻山倒海之能。这般大能,却坐看世间规则错误、秩序混乱,不扭转改正吗?
“修士之中女子不少,在更以天资论高下的仙门里,女修士们会觉得人间女子遭受的苦难理所当然吗?
“人间有根骨者亦不少,他们凭借着这分比常人好一点的运道去了仙门后,吃喝不愁追寻所谓大道,便会觉得人间多数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应该吗?”
“我曾看过一种说法,”沈缜语气轻柔,却如毒蛇吐信令人遍体生寒,“人间必须要有苦难,因为只有苦难,才会造就神明、造就仙人。前辈,您以为如何?”
若是没有苦难,人人吃饱穿暖精神欢愉,又有谁会陷入绝境,且在绝境之中万不得已、为寻安慰祈求一个救世主从而造就神仙?
没有办法要神仙,做了恶于心不安要神仙,好逸恶劳要神仙,哀哀哭泣要神仙。
可哪里有神仙啊,那是人心中的敬畏、希望与贪念。
对坐论道
广阔无垠的白雾翻卷愈浓, 赫连归城抬了抬手,压住了它们。
女人的神情看不出她听了这番话后的感想,若换了旁人来, 说不准便要为她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动摇、然后退缩。
而沈缜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久居高位之人的气势很是不凡,她能察觉出周身的压迫感,稍有些不自在,但还好稳得住,没有把这份不自在露出去一丝半毫。
这或许也跟她说的是从心之言有关。
慑人的视线终究移了开来,对面人慢条斯理, “沈道友颇为不同,倒是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