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瞬过后,她应下:“好。”
不过很快,丛绻又道:“我留不了多久。久未归队,师姐已屡次来信给我。”
她的语气很轻,细听,似乎还带了些许叹息。
沈缜弯了眼眸:“好。”
在刘头村之时,许多修士听得萧晋珹等人故意放出的消息,于是不约而同地赶了去。事情解决之后,太阿门众人继续搜寻夜北,丛绻也再一次没有跟随大部队。
但她毕竟是“初次入世”,门中关系好的弟子没办法放心很正常。虽非强制要求,然迟迟不归队,也不是什么好事。
总要离开,离开之后,不知何时能够再见。
还好,沈缜心中估量着,现下已经一月底,若要看魏清妙到底是如何,等到二月二十五后再分别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以给她再过一个生辰。
心底轻快了起来,面上便不由自主多了些笑意。沈缜起身,拍拍衣裳,伸手摊开掌心向丛绻,弯眉:“回去?”
视线平齐之时,也就不再太受光线阻扰。于是她很清楚地看见女人瞥了一眼她的手,然后没有然后。
沈缜半点不觉得尴尬,若无其事准备收回,但刚动一下,她冰冰冷冷的手便被温热包裹住——
丛绻牵她了。
丛绻的手是热的。
“回去。”丛绻说。
女人先一步向前走,她的衣裙因步伐和风飘起又落下,卷成片片云纹。沈缜怔愣一瞬,随即彻底笑开,应:“好。”
人影成双,斑驳落在溪边石间。
衮州,丛绻并不是第一次来。
八年前她曾在这里心痛失望,与沈缜缠绵后分别,以背水一战的心境去往仙山。
并不算什么值得回忆的地方,不过而今再来,它的景象却真真如改天换地一般。
一路见过了许多茫茫的田地、井然有序的房屋、洋溢着笑容和生机的平民百姓,在坐到沈缜屋中的软榻上时,丛绻问了那日溪边散步想问、却被突如其来的事打断没能问的问题——
“这些将灵力用于民生的修士,你从何找来了他们?”
沈缜坦然:“多数是散修,剩下的也是小宗门的外围弟子。”
丛绻若有所思。
沈缜笑了笑,两手端起案上的小汤盅,被热气糊着眼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冬瓜排骨汤下肚,胃里暖和而舒适,她不由轻轻喟叹了一声。
放下汤盅,沈缜道:“这些修士,都是有那么一丝运气,悟到了仙缘;但又没那么有运气,天资不佳或者说极差。
“大仙门注定无缘,小仙门也不过是干苦活累活却得不到什么成长的的外围弟子。有幸见到漫漫长生、巍巍仙途,却无幸真正踏入其中。
“若生来只为蝼蚁蜉蝣,朝生暮死、眼前所见都是泥土尘埃,尚无什么。但生来偏有一丝机会与众不同,或许还因此受过诸多夸赞,见到了浩瀚星空,绻绻,你觉得,这样的人还会甘心所谓的平凡么?”
不甘心。
四目相对,丛绻眸光复杂。
她算是有切身体会。
遇见沈缜之前,她所想不过是借傅瑾瑜之势脱离秦楼,往后多半入其后院,再慢慢筹谋拼搏。
而遇见沈缜之后,尤其在初见这人时,只一个没什么确切凭据的猜测——“此是天人”,就可以让她破釜沉舟,丢弃掉前几年一点点算计出来的路途。
既见星辰,怎甘再做草木?
但凡有一丝机会,她都要不留余力地往上爬。
沈缜悠悠道:“绻绻,人间从不缺如你一般心气的人。”
江湖之中,武林秘籍总能引起一片腥风血雨。武者们都那么蠢吗?就全部相信了连影子都没见到的什么至宝秘籍?不是。他们未尝不知可能争了一场空,但腥风血雨中更迭的势力,总有人想要分一杯羹,更甚,没准真有至宝秘籍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没得到仙缘的人,求名求权求财求武功绝世;得到了仙缘的人,求大道求长生求声名不朽求掌断山河。
就像礼法禁不住恶行,说是因果缚心,可若真正缚住了,又何来那么多邪修?
“我给他们,”沈缜道,“这些想求仙道更进一步、却还有良心或者说没那么多本事坠入邪道的边缘修士,一份可能的大运。”
丛绻秀眉微蹙:“可能?”
“是,可能。”沈缜肯定。
她扬手拉开窗子。
寒风吹进,连连的咳嗽声中,一盆菊花在风中傲然盛开。
丛绻的瞳孔缩了缩。但很快,她收回视线,提过茶壶倒水,手碰在杯壁上探了探温度,一瞬之后,才将盛满热水的杯子放到对面人跟前。
被女人看着,沈缜眼里皆是笑意,压下咳嗽掏出药来,就着水吞下。
“绻绻真好。”她笑眯眯。
“”丛绻无言,半炷香后接上原来的话题,“以灵力助民生,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