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手交握在一起,都很冰冷,丛绻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在一处空地上停下,沈缜放开握着丛绻柔荑的手,拿过模样是自己的小人递给她,笑容晏晏:“爆竹除夕,岁岁平安。”
“烟花来了!”
许多声高呼。
一刹那,千条光流,焰火如花。
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
满天满地的流华里,人来人往的欢呼中,丛绻怔怔立在原地,看着眼前人伸手递给她小糖人,也看着眼前人如琉华璀璨的含笑眼睛。
“绻绻,”眼前人又把糖人往前递了递,语气里满是笑意,“这是沈缜,我把它送给你。”
沈缜很坦然。
她曾经心怀目的很坦然,因为她并不觉得她是圣人——心有私欲并没有任何不对;如今决意放自己陷于情中也很坦然,因为她在一个时候真切地意识到,继续选择试探相抗,她并不快乐。
她有所求,便是令她自身快乐。
她所有的所有,超乎她人的能力是系统所给,那身体、记忆、性格、喜好有没有可能,也是系统所给?
缸中之脑,高维之神。
或许她试图摆脱系统就像一只被观察的蚂蚁想要爬出培养皿,不自量力,极其可笑。未知探索不尽,一切都有可能。
但摆脱系统,能让她快乐。
所以她要做,不管前路险阻。
而放纵感情,也会让她快乐。
所以她也要做,哪怕欢愉如昙花一现。
烟火下,沈缜举起另一手的小糖人,问:“这是丛绻,你可不可以,把她送给我?”
乘风衡一
丛绻抬起了手。
葱白的指尖将将要触上那支“沈缜”小糖人时, 女人顿住了动作,启唇:“真心吗?”
沈缜注视着她:“真心。”
华贵的面具下,丛绻美目缓缓弯起, 勾勒出清浅的笑意。她的手指拈过糖人,视线移到那被攥在沈缜另一只手上的——
半晌,声音似带了钩子:“你付的钱。”本来就是你的。
她偏开了眸,举着糖人抵到红唇边,华光夜色里,望着烟火的侧颜因面具神秘, 也因朦胧灯火洒落而似神似仙。
沈缜收紧了攥着木棍的手指,跟着望天。糖人被收进了扳指,眨眼不见。
村中路过了一位大人物。
许是哪家的女郎出游, 马车上跳下来个中年男人, 拦住一老汉:“大爷,打听个事儿,听说这附近山上有道观?”
老汉耳朵有点背, 听了好几次才听清楚, 大着声:“是有!好几年前修的!”
中年男人点点头,从怀里摸出块碎银塞给老汉:“谢了大爷!”
他转身翻回车辕上拉起绳子,走得远了才沉声:“主人,是直接上山?”
“嗯。”车里的沈缜应他,“去道观借宿一晚。”
一行十余人的队伍用了小半个时辰, 在半山腰停了下来, 这里的路明显整修过, 宽阔平坦, 直直通向前面隐在山林里的宏伟道观。
观中的香火看起来还算不错,起码比起九年前沈缜来的那次, 现在明显多了不少香客。供在正殿外的香炉插满了香,旁边木架上挂着不少刻了字系了红绸的木牌。
沈缜和丛绻走进大殿。
祖师奶奶的像高约两丈,握着拂尘,眉目慈悲。梁上挂着锦帛,香火缠绕里,锦帛随风微动。一明一暗相隔,门外白雪皑皑,此间寂静肃穆,人仅站在这里便会无端心生敬畏。
斜地里走来一位道士。
她捻着串珠,臂间也搭着拂尘,慈眉善目:“二位居士是初来此地?”
沈缜与丛绻回眸。
一如既往的,丛绻身上的太阿门校服被沈缜用系统隐蔽住,但两人容貌未改,也未戴帷帽,以至于那道士目光怔愣,片刻后竟是迟疑唤:“沈居士丛居士?”
沈缜挑眉:“道长还记得我们?”
道士镌刻着细纹的眼角抿出了抹笑:“二位居士的风姿,经年难忘。”
她目光再细致打量过,很容易便发觉这二人和多年前初次来时的模样几乎完全一样,除却气质沉淀,岁月根本没有在她们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能有此般
道士心底轻叹。
是她曾经有眼不识仙人了。
“二位居士,”道士扬手,“不如这边请。”
故地重游,当真只是游玩,还是有其他事?
但出乎道士意料的,这二人好像真的只是放松出游。她们听完了当年青州西边易国、乘风郡上下官员全被撤换、新的县官划山欲他用、旧道观被拆毁、一群人挨家挨户化缘、最后不知哪位好心人捐赠了巨财、成功赎回地修起了这新道观。
“如果”道士摸着串珠,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笑意收敛,“如果衡一也能看到今天,该多好。”
沈缜:“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