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
正此时, 朴无尘开口唤回了她的思绪:“你是老夫用这对白玉壳算的第三人,也是三人中唯一看不透的那个。”
沈缜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 语气意外又不安:“晚辈何德何能”
“老夫告诉你,”朴无尘打断了她的话,“是想卖小友你一个人情。只望有朝一日有所求时,小友不拒。”
他的态度转变得突然又似乎在情理之中,沈缜眼角余光摄到桌上的那双龟壳,又想起先前对对方潜力值的疑惑,忽然有丝明悟或许对方能成为“算天机”的原因。
不用仙器,但用人心。
如若让她去试,以鸦雀的情报网,配上足够的察言观色审时度势,没准她也能成“算天机”。
桌上的烛火跳动。
沈缜在明灭的昏黄光芒中轻道:“有人拜托前辈来为我算命,是么?”
方才亲口说出白玉壳只算了三人,相当于已经坦白背后有笔交易,朴无尘没什么不好承认:“对。”
沈缜看他:“是谁?”
朴无尘不答。
沈缜淡笑:“晚辈大约知道了。”
她伸出手,指尖在桌上一笔一划写过,而紧盯着她动作的朴无尘瞳孔一点一点收缩。
等到沈缜收回手,朴无尘轻叹:“她说得对,你是极聪明的人。”
“只是不知,”他眼神带着探究,“你与她是如何相识?”
“她既未同前辈说起,晚辈自不好透露。”沈缜与他相视,“不过,晚辈倒是未曾想过她能请得动前辈您。说起来,二十年前,您曾批过姬盟主的命,言她‘应是鲲鹏同风起’晚辈早该想到这段关系。”
朴无尘默然。
他失神须臾,慢慢重复:“应是鲲鹏同风起那年,这批语只流传了一半到江湖去。”
沈缜静静注视着他。
朴无尘似累极,半垂了眼睛,抓过龟壳摩挲:“下一句是,坠入云海九万里。”
“那一年,我们在二十四河相遇,因为卷入一桩人命案所以认识。她与我妹妹一样大,却比那个年龄和超出那个年龄的大多人厉害。彼时,我刚得了白玉壳不久,那桩案子后我们喝酒时,我就说我来替她算上一卦。”
“龟壳纹路,可见平生。我为她做下批语‘应是鲲鹏同风起,坠入云海九万里’,她不解其意。我道,上半联是她有大好前途,但这后半联,‘坠’并非好词,可‘坠入云海’总之,我心感不安,劝她往后行事多加小心。”
“三年后,她成了武林盟主。我带着妹妹去贺喜,那夜她说,为我安全计,往后我们还是少见面,便是要见也要小心警惕。我问她为何,她说她想肃荡江湖阴湿角落里的龌龊。”
“”听得这些鸦雀也未查出的秘辛,沈缜心下复杂,难得真心:“姬盟主好志气。”
“是啊,她好志气!”朴无尘苦笑,“江湖龌龊,肃清谈何容易?门派武盟如老树盘根错节,杀人卖人的生意之多,何处比得上江湖?结果结果便如那般。”
沈缜沉默。
她心头缓缓浮上一个猜测,于是试探发问:“既有例子在前,晚辈观前辈言语之中也并非赞同,却为何,前辈还要助她成事?”
“老夫挡不了。”朴无尘道,“而这第二卦,卦象不错。”
沈缜扬眉:“前辈信命?”
朴无尘反问:“老夫既算天机,如何不信命数?”
沈缜微微一笑。
“晚辈知晓了。只是觉得,”她道,“心之所感,前辈不信命。”
堂上寂静下来。
拿过小剪轻轻剪断烛芯,沈缜谈笑般开口:“敢问前辈,她是怎样与您说起晚辈的?”
朴无尘:“这”
沈缜没错过老者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之情。
虽心底疑惑,但沈缜还是很善解人意:“若不方便直言,前辈不必勉强。您先前说或许以后有事相托,指的就是此吗?”
朴无尘沉肃神色:“我得到这白玉壳时,那位天人曾言,此乃上品仙器,世上唯三种人不可测得天机。一曰已死,二是可遮掩命数的极少上阶修士,三则造化极深之人。”
“小友非一二即是三,我想,或许便是她命中的那道转折。我不痴心欲劝你相助,只求若有一日她成事心切得罪于你,能得个宽容。”
语毕,朴无尘起身捋衣,对沈缜郑重拱手一拜:“小友在此间,当不止寻药一事,我今日所言,应对小友有所助益。此情,只愿换得方才所求,还望应允。”
“前辈!”沈缜忙推动轮椅上前扶起朴无尘,“何至如此,晚辈怎会不应!”
“那我便放心了。”朴无尘舒展了眉眼。
月已上中天,两人也几无可谈。
沈缜将朴无尘送到宅邸大门,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拢在夜色里的面容神情不明。
一串咳嗽呛出,太阳穴和额上的神经隐隐作痛。
她指尖点在膝上,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