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里点着沉水香,袅袅白烟升腾,氤出几丝馨香。
老夫人倒了盏茶推过去,悠悠道:“不用紧张,知礼方才还来见了我一面。”
表哥?
只停顿了秒,陈在溪好像有些明了了。
是昨日她说了句害怕。
“今日叫你来呢,我什么也不问,”老夫人轻咳一声,面色有些不自然,“只是想同你商量商量婚期,知礼说让你定,我便只好将你叫过来了。”
“溪丫头你不会建议吧?”
被长辈这般问,陈在溪脸侧有些红,哪有女儿家给自己选婚期的:
她本就没想好,只会推辞:“我……大抵是还要多想想的。”
“多想想也好,”老夫人点头,客客气气地样子:“那溪丫头想之前,老太太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听吧?”
“啊?”
陈在溪下意识疑问。
老夫人便又说了一边,语气没有丝毫不耐烦。
陈在溪这回听懂了,紧提着的心也一瞬间松开。
事实上,她从不觉得老夫人会喜欢她,方才那和气的态度,反而让她不适应。
现下这样就很好,若是有话,同以前一样直说就行。
她点头,双手将瓷杯捧住。
“我这一辈子就一个儿子,”话刚开了个头,老夫人停了下才继续往下说:
“你大抵不知道,你母亲也在宋府借住过。”
陈在溪愣了愣。
“我那会儿年轻,一个人在府上,若是没几个熟悉的人一起,日子实在枯燥。”
老夫人说几句停一会儿,陈在溪倒只捧着瓷杯耐心等着。
“你母亲是有一年夏天来得府上,当时我邀母族的姐妹来宋府小住半月,我先前同知允并不认识,只知她是旁支里的一个妹妹。”
“我现在想起来都挺后悔的,”老夫人皱起眉,“我当时为人和气,几个妹妹既是母族的,便都是一家人。我视几个妹妹如同出,给她们裁布制衣,又从库房里挑了好些首饰送过去。”
“几个妹妹里,我最喜欢的还是你母亲。”老夫人喝了口茶润嗓子,“你母亲那时白净,性子到跳脱,鬼灵精怪的,我都想要个女儿,想着同知允一般就挺好。”
“我还时常拿你母亲和怀玉比,怀玉是知礼的父亲,这小子年轻时野惯了,我看着他就烦,成天用知允气她,闹得怀玉还生气了,非说要同知允比一比。”
“我想故事停在这儿就是最好的。”
“知允回母家了,怀玉收心了,他长大了,到底是该成家了。”
“我挑了许多姑娘给她,一个都没看上,都快把我烦死了。又是一年夏天,我烦得紧,只好又把知允接到了府上,让她陪陪我。”
“乞巧那日,怀玉跪在我院前,我连连将他扶起来,听他说她想娶你母亲当正妻。”
“正妻。”老夫人加重语气,“我只有他一个儿子,他是嫡出,是将来的国公爷,是圣上亲封的爵位,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公子。”
“他将来是要娶长公主的人。”
“偏生跟入魔了一样,做妾还不行,只能是正妻。溪丫头你想想,你母亲这般出生,若不是我提了句,怕是一辈子也来不了上京的。”
陈在溪垂眸,什么也没说。
老夫人看她一眼,呼出口气:“罢了,都过去了。故事的末端也就到这里了,怀玉那时还年轻,不知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我只将你母亲送走,他便乖乖娶了长公主,当年便诞下了个男婴。”
“我今日同你说这么多,你且不要多想,你和知礼的事,我什么也不会问。”
“只是想起你母亲的死,老太太我总觉得有些遗憾。”
提到死这个字,陈在溪愣了愣,抬起头又看向她。
老夫人便继续说:“我哪知你母亲这么重情义,为了怀玉一直未嫁,硬拖了十几年。”
“我过意不去,便同她说了怀玉的近况,她翌年便嫁了,又生了你,只是没几年就走了。”
“唉,死之前我也没告诉她,当年怀玉是真心喜欢过她的,叫她等也是真心的,只是世事难料,谁也料不到之后的事情。”
陈在溪听完,喝了口茶。
银针是甜的。
原老夫人今日是来给她找不愉快的。
只是不一样。
这不一样,陈在溪很清楚的明白,表哥是表哥,表哥不是任何人。
只是每每想起那梦,陈在溪便不能确定了。
同表哥在一起时,她有时会觉得不真切。
从前不太明白,但是昨晚做了那梦,就好像有些弄懂。
她害怕表哥冷眼看她。
那种过分冷静的目光,她会害怕。
可她一直不讨人喜欢……
母亲当年宁愿一死了之,她不要她。
父亲呢?
她也没能得到父亲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