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王睡不着,正在房中挑灯夜读,忽闻环佩之声,文王妃走了进来。王公的婚姻往往取决于家世的利益,而非个人的意愿,广平王娶文王妃便是如此。文王妃嫁给广平王,也只是遵从父兄的安排。
夫妻俩凑在一起,总有种同台演戏的感觉,对彼此的虚伪心知肚明。
广平王看了眼登台的妻子,道:“你怎么来了?”
文王妃露出微笑,眼中蕴着担忧,道:“听说晞儿遇刺,我怕王爷多心,也不敢过去看他,又不放心王爷,便来看看。”
广平王道:“你去看望晞儿,我多什么心呢?”
文王妃暗暗翻白眼,自己若是去了,他那宝贝儿子有个三长两短,还不赖到自己头上,面上讪讪的,道:“我知道王爷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晞儿一定能好起来,王爷千万保重身子,您若也倒下了,叫我怎么样呢?”说着夹起眼皮,挤出两滴泪。
广平王心道:我们父子俩没了,岂不正遂了你们文氏的心愿。口中敷衍道:“别哭了,你是有依靠的人,就算我归西去了,也没有人能欺辱你。”
文王妃脸色大变,呆呆地望着他,眼中又淌下泪来,身子一软,扑倒在他膝上,道:“王爷说的是什么话,您是我的丈夫,唯一的依靠,我们娘儿俩都指望着您呢!”
她演得太夸张,广平王尴尬地蜷起脚趾,两条腿都僵了,说不出话。侍女走进来,说闻空禅师请王爷过去。广平王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拉着文王妃站起身,道:“怕是晞儿不好,我过去看看,你去睡罢。”
文王妃咬了咬嘴唇,道:“我也去罢。”
广平王实在不想陪她演下去,连连摆手说不用,径自去了。文王妃回到住处,见心腹侍女阿芒回来了,便问道:“那短命小厮怎么样了?”
阿芒肤色黝黑,个子高挑,双手交叠在腹前,道:“闻空禅师和蒋小姐轮流守着他,婢子没有机会下手,走的时候听见蒋小姐说他醒来了。”
文王妃冷笑道:“我不信他的命这样硬,明日你再去盯着,他们总有个疏忽的时候。”
广平王走到原晞房中,见他醒了,喜动颜色,问原明非:“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么?”
原明非点头,广平王高兴了一阵,坐在床沿上叹气道:“你这孩子,真是多灾多难,你爹我这条命都快陪你折腾完了。”
原晞哼哼唧唧道:“您言重了,我看您面色少华,精神尚好,寿长着呢。”
广平王道:“我倒是想早点跟你娘团聚,就是放不下你。”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因续弦再娶,他自觉没有资格说爱原配妻子,转过脸去沉默了片刻,问起昨晚遇刺的情形。
原晞略显不安,道:“我从纪羽仪长家里出来,走到锦官桥,已有一更时分,桥底窜出三个蒙面人,都是一流高手,打伤我的那人身上有酥油的味道,像是西蕃的武功路数,我毒瞎了他的左眼。”
西蕃人常喝酥油茶,尤其是僧人,身上总有酥油的味道。
广平王冷笑道:“西蕃的高手,想必是文氏的盟友了。”
蒋银蟾不解道:“你们和文氏斗了这么多年,他们为何要在这时候杀原晞呢?”
原明非道:“三十七部骁勇善战,晞官是三十七部与原氏的纽带,他近来与三十七部走动频繁,文氏也许有所察觉,觉得原氏要对付他们,先下手为强。”
蒋银蟾以为不是文氏觉得,原氏就是要对付他们。
不同于江湖上的快意恩仇,皇室与世家的斗争往往是暗流涌动,直到此时,她才看清这种斗争的残酷,即便贵为世子,身在都城,也有可能转瞬间灰飞烟灭。
说了会儿话,广平王离开,侍女端来燕窝粥,蒋银蟾陪着原晞吃了一碗。
原明非道:“银蟾,我守着晞官,你去睡罢。”
原晞嘴上也叫她去睡,依依不舍的目光却把蒋银蟾绊住了,她道:“我不累,禅师解毒疗伤,甚是辛苦,再去睡会儿罢。”
原明非笑了笑,道:“怎么?怕我这个做叔叔的不尽心?”
蒋银蟾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无奈地看了原晞一眼,道:“那我去睡了。”
她一走,原晞便收起楚楚可怜的神色,望着帐顶沉思。原明非坐在床对过的榻上,阖起眼,一手捻着一串佛珠,道:“银蟾二月初一要回中原,看样子是走不了了。”
原晞口中呼出一缕气,像是庆幸,又像是苦涩,道:“我就知道她要走,也算是因祸得福。”
“你们不是定亲了么?为何她又不要你了?”
“一言难尽。”
“定是你哪里做得不好,惹恼了她。”
原晞把嘴一撇,道:“我再不好,也没有勾三搭四,她近日总和文珂混在一处,当我不知道?”白眼一翻,越想越气,又道:“五叔,文珂去找她,分明是不安好心,你该拦着他才是。”
原明非淡淡道:“她不是无知孩童,文珂是否不安好心,她自会分辨,你我都无权干涉。”
这话有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