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虑去,直至伴月小心翼翼来问是否更衣,才魂不守舍地沐浴安寝。
而驸马府中,安隐同样小心翼翼。她小心翼翼地揭开粘连伤口的衣料,细细敷了伤药,又轻轻包扎起来。
锁骨处是如此,大腿上也是如此。
岳昔钧见安隐泪眼欲泣,宽慰她道:“我这一招乃是以退为进,我自个儿动手也知轻重,公主喜素净,自然日后不能让我见血。”
安隐咬牙道:“忒也欺人,只当公子是任人鱼肉的。”
岳昔钧道:“她是君,我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安隐道:“这不过是管辖人的话罢了,是信不得的。由来个人都是一条性命,千辛万苦投得人胎,哪个也不是生来就叫人作践的。”
岳昔钧道:“若是如此,你又何必甘愿为仆,不与我姊妹相称呢?”
安隐道:“公子,此间何来姊妹。”
岳昔钧知晓她怕驸马府中隔墙有耳,便也改口道:“是姊弟。”
安隐道:“你我之间,主仆也罢,姊弟也罢,不过虚名耳。”
岳昔钧道:“既是虚名,守它作甚?”
安隐道:“夫人养我大恩,不可不报。”
岳昔钧道:“既是报夫人恩,与我何干?”
安隐真被她绕了进去,怔怔愣愣瞧着如豆一灯,不知作何言语。
岳昔钧失笑,唤了她两声,见她不答,便由她出神去了。
半晌,安隐跳将起来,拍手道:“是啦,公子是夫人之公子,自然是安隐之公子。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报夫人,也当以涌泉!”
安隐又道:“公子害我想得好生头痛,险些儿忘记何出此言——那公主也忒草菅人命,不知人人皆可贵。”
岳昔钧道:“她尚且算好,真正草菅人命……”
她说到痛处,自住了话头,安隐也被勾起伤心事,想起为何沦落洗衣院,又堪堪打住了。
岳昔钧又道:“这种事情,却也是比不得的。”
安隐道:“是哩。”
岳昔钧道:“安隐,你可知适才为何会对灯发愣?”
安隐问道:“为何?”
岳昔钧道:“你不信君君臣臣的那套,却偏要入君君臣臣之世。他们信君臣的,自然和他们论君臣,我等不信的,自然有我等的逍遥,天下之大,谁又和江湖海川论君臣?故何必己所欲而强施于人呢?”
安隐念了一遍“己所欲而强施于人”,恍然道:“是了,正是此理。”
岳昔钧说教一回,又笑道:“一点浅见而已,倒也不必当作圣旨圣经。”
安隐也笑道:“我这遭是灌了醍醐啦!”
二人又说笑一回,自睡去,一夜好梦。
谢文琼却歇得不甚踏实。
梦中,岳昔钧跪在脚边,仍旧捧着花枝。
谢文琼正待伸手去取,岳昔钧忽而仰面,口生獠牙,眼冒青光,大吼一声如同夜叉,震得谢文琼三魂丢了两魂、七魄去了六魄,颤巍巍要跑,又被抓了脚踝,跌扑绊倒。
谢文琼战战兢兢转头去看,却见岳昔钧哪有半分鬼怪之样,面皮白净,身上换了女子装束,凤眼含情,自身后秋波荡来。
这时换作谢文琼大叫一声“妖怪!”,岳昔钧便七窍都流出鲜血,哀哀戚戚,仿若在望负心之人。
鲜血自岳昔钧的眼鼻耳口流经锁骨,再汇到地下,沾湿了谢文琼的凤鞋。谢文琼踢打不止,却怎也挣脱不开,正在绝望之间,只听“当——”得一声,谢文琼幽幽醒转,眼望帐顶,气喘不止。
已然四更了。
旧事重提文琼明性
谢文琼惊梦乍醒,呆呆愣愣不知身在何处,四顾见满室无人,孑然一身,竟心生冷寂之感,睁眼到天明。
用罢早膳,有人来报,说沈淑慎拜访。谢文琼兴致缺缺,与之下了一回棋,也是半晌不落一子。
沈淑慎瞧出她心不在焉,试探道:“殿下可是乏了?”
谢文琼摇头。
沈淑慎又问道:“殿下可是觉得对弈无趣?”
谢文琼将指间棋子丢入棋坛中,叹了一声气道:“见天怪无聊的,不若叫人来唱堂会罢。”
沈淑慎道:“这个好,也热闹。只是殿下,何不出去走走?好容易出得宫来,没道理成日在府中。”
谢文琼道:“外头人多,人来人往的,本宫不愿熏那些个腌臜气。”
话是如此,她心中自有三分怯:在宫中樊笼待得久了,不知怎样振翅飞。
沈淑慎便不再劝,只道:“谨儿常来与殿下作伴便是。倘若殿下开口,向我祖父要了我来服侍殿下……”
谢文琼不悦道:“此事莫要再提。”
沈淑慎黯然神伤,心道:十多载的青梅之情,竟也得不到她的真心么。
她一腔幽怨又不能诉之于口,只能苦情自吞,熬成一腔相思药汤,自病自医。
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