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风如刀割,吹得盛灼紧了紧自己的外套,街道两边都是些卖对联红灯笼的小贩,行人不少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热热闹闹,衬得那秃溜溜的枝桠都喜庆了几分。
盛灼呼出口雾气,春节要到了啊。
来到蛋壳之后,也就每年的春节能歇息放松两天,再狠再辣的□□头子都要过节,大家都是平平安安地过完年再重拾旧日仇怨。
往年阿枭都会回南方过春节,袁一和袁钦老师每年都邀请她去家里过节,她都拒绝了,基本都是和同样孤苦伶仃的韩冰一同吃顿饺子,看看电视节目,年就这么过去了。
袁一刚刚还给自己发信息问她要不要一块回去,她以办公还没回来的理由给否了。
为了瞒住袁一,不得已骗她自己被外派邻省去办公了,再三保证下次一定带她一起之后才得到原谅。
盛灼去了躺超市,去年是韩冰包的饺子,今年只能买点水饺凑合一下了,超市里没有韩冰发明的什么木耳鸡蛋胡萝卜饺子,加上超市老板态度不太好,她快速捡了一袋素三鲜的就出来了。
晚上回去垫垫肚子。
还有两天就过节的时候,盛灼收拾了东西,回了仪阳镇。
以往都是头两天回来奶奶坟上看看,当天就往回走,这回盛灼打算过了节再走。
盛家奶奶的坟在临近火车站的地方,盛灼背着书包下了车就直接上山,和韩冰的墓比起来盛奶奶的坟就寒酸了不少,杂草丛生的小山包上,那墓碑连碑都算不上,大石块上刻了几个字,潦草可笑,连张照片都没有。
盛父盛母是连骨灰都没留下的,盛灼只是在奶奶坟旁立了个木板,权当留个念想。
盛灼放下书包,挽起袖子将坟上自由生长的杂草走连根拔掉,又折了几个树枝当扫帚把周围的地面清理干净,最后才从包里一束三两支的叫不出名的小花,放到了奶奶碑前。
等我以后有钱了,给您换个好地方睡觉。
盛灼微微翘起嘴角,靠在墓碑前,头摩挲着,难得的放松下来。
她的生日在12月末,但是小时候家里太穷,每年都和春节一起过。她那个糊里糊涂的爹妈,怕老太太知道偷偷给盛灼操办,就索性不告诉奶奶她真实的生日。
盛灼还小的时候,也不懂这些,只知道每年春节,奶奶都会给自己格外煮一碗长寿面,还有集市上五毛钱两块的花生糖,只有两块,那时候的糖不便宜,也不是很甜,唯有包装花哨些,她却舍不得一口吃掉,总是在晚饭后不惧寒冷偷偷躲到没人的地方,剥开糖纸,舔两口。
就着凛冽的冬风,一颗糖能吃好久,甜蜜的花生香味会伴随盛灼的整个春节。
可无论再喜欢,留给盛耀的那颗却始终没有动过。
只是可惜有的时候等了盛耀好几天好几天,他都不回来,最后糖坏掉了。
后来长大了点,奶奶去世后,她再也没过生日,没人会在意她哪天过生日,她也就自然淡忘了。
但是小时候那伴随着春节而来的甜蜜滋味,却让她默认了春节就是生日,这是盛奶奶给她留下的深切缅怀。
盛灼坐了一会儿,觉得太冷了,便起身收拾东西往山下走去,一边走一边说,
盛耀还没死呢,也不知道来祭拜祭拜您,等我把他找到,拖也给拖来,怎么着也得给您磕个头。
星光熠熠,月色通透,火车站在不远处的地方闪烁着令人心安的光亮,盛灼将羽绒服的帽子扣上,又觉得漏风,索性将帽子两边的抽绳拉紧,拉到下巴下面系了个蝴蝶结。
这个羽绒服真的很厚,蓬蓬起来好像充了气,穿起来和看起来一样,暖和柔软,是她最喜欢的一个,不过现在系了帽子估计看上去不太美观,盛灼心想,反正这大晚上的也没人看。
盛灼刚走到火车站前街,就听街边一个卖苹果的大妈扯着细嗓子叫唤:
干什么啊干什么啊,我看你这人长得挺俊,怎么砍起价净学那些黑心的人张口就来?你这价格老婆子我还活不活了啊!大过年的我不回去和我老头子躺热炕头,来这遭你这罪?你是成心不想让我过好年吧?!
大妈身材壮实,围着绿色头巾,常年在外奔波脸颊上红红的两团,表情犀利,瞪着她跟前的客人,嚷嚷声音之大,好像要全火车站的人都来看看自己是怎么被黑心人欺负了。
小摊前站着个高挑的身影,穿着和盛灼差不多蓬蓬的羽绒服,在寒风中缩着脖子低着头,从那大面包般蓬软的羽绒服下,伸出穿着牛仔裤的两条纤细匀称的腿,来回踱着小碎步,身边还停着个巨大的行李箱,那人双手交叉在袖子里,根本没空管那箱子。
有这么冷么,盛灼这样想着,不禁也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