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溪又不着痕迹地躲开,有点无奈地说,你手上不是还有伤么,我拎得动。
盛灼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便和谢溪又并排走了会儿。
先前准备了一大堆要问的话,现在看到西柚医生又觉得好像不需要问什么,能在盛夏静谧的晚风中遇见谢溪又,是个不错的事情,盛灼也不觉得这样的沉默令人尴尬,索性就看着路灯下的影子,谢溪又单手拎着不轻的水果也不怎么费劲,长发披肩,高高瘦瘦;而她一头短发,影子里有点像蘑菇。
影子逐渐变大,又越来越小,一轮又一轮。
还是谢溪又先说话,你准备跟着我去哪啊?
她有点无奈,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盛灼,上回不辞而别其实是抱着不接触不相交就不会产生什么其他想法的意思,盛灼还小,可是她并不小,这种拖人下水的活,她过意不去。
我回武馆。盛灼回道,指了指面前左边那条路口。
我去我朋友那,往这边,那可是得说再见了啊小吉祥物。谢溪又拎着西瓜的手晃了晃,权当跟盛灼挥手道别的。
好的,西柚医生再见。
盛灼目送着谢溪又离开的背影,转身向着刚刚她指的方向走去。
西柚医生,今天有点不一样。
盛灼朝武馆的方向走去,晚上去武馆将就一晚上,昨天就跟馆长说了,现在馆长估计已经在等她了。
她刚刚没有提交换号码的事情,因为她突然想起,西柚医生和袁一其实都一样,不幸的是她却是个随时会带来危险的人,也许像西柚医生这样的人并不在意她带来的麻烦,但是盛灼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天袁一白色衣服上鲜艳的血迹刺目。
如果,如果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她都不愿意再有人牵扯到她离奇荒诞的生活中来了。
西柚医生不会每次都出现。
盛灼突然醒悟了一般,她隐约间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轻快。
她希望她温和可爱的西柚医生,永远可以安然无忧地坐在小诊所里看着喜欢的书,偶尔和熟识的乡亲谈笑几句;永远自信满满,心地善良。
待到她恢复自由身再去西柚医生的诊所坐坐吧。
盛灼回头望向谢溪又消失的方向,早就不是刚刚分离那个路口了。
她笑笑。
那时候应该有足够的闲暇时间去探讨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丝不舍从何而来。
谢溪又埋头走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刚刚和那小姑娘走着的时候,有人给自己打电话,自己的手正好在兜里,先是感受到了震动,铃声还没响她就给挂了。
谢溪又找了个背风的墙角,把水果放下,慢吞吞地掏出根细杆女士烟。
吸了一口,啧!太柔了。
虽然除了江北娇别人不大可能给她打电话,还是回一个吧。
谢溪又懒洋洋地伸手去兜里找手机。
扒拉了一下没从烟盒打火机中准确找到手机,她叹了口气,不打了。
费劲。
从仪阳镇武馆那里告别的馆长, 回到省城,盛灼确定好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拿出纸包的照片, 细细来看。
一摞大概粗略估摸着能有几十张,场景从酒吧到山顶,从公路到车内,都用一个像素并不好的旧相机记录了下来,照片的主人公们二十几岁的年纪,对着摄像头笑得张扬放肆, 而盛耀,大部分都是存在于角落里的模糊剪影。
或许是因为他并不热衷拍照,或许是拍好的照片被删掉了。
盛耀并不受欢迎, 因为他不彻底的野,也不彻底的疯, 他只是在需要朋友在身边的时候,用钱和所谓的义气绑架了这些酒肉朋友, 照片里的盛耀,没有了在家里的任性跋扈,也没有在盛灼面前的歉意忧伤, 那一个个不同角度的剪影, 像只没人要的淋了雨的小狗, 冷清清,惨兮兮。
盛灼望着铺了一桌面的照片,竟然只挑出了两张看得清盛耀的。
一张是和曾经不知道哪个女朋友,背景是仪阳镇的海边, 象征性的白色巨石前, 盛耀一手搂着女友的腰,露出些些笑意。
另一张是盛耀难得的单人照, 夜晚的小屋里,盛耀双手抱着腿坐在椅子上,闪光灯强烈地照射在盛耀脸上,他脸上没有愉快,也没有悲伤,最最自然地看向镜头,手指修长在弯曲的小腿前懒散地搭着。
盛灼伸出手指轻抚过那张照片。
这时候的盛耀,一头半长的头发,五官端正柔的脸上偏偏生了对宽双眼皮的深邃眼窝,一眨不眨地看着闪光灯,就连那浅色的棕色瞳孔都看得清楚。
也许是这张照片拍的太像个模特海报,便留存了下来。
关于那个家的所有照片,那个麻将馆,自己那狭小逼仄的房间,终日在赌桌上的父母,和这个感情复杂的哥哥,都随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大火,消失殆尽,时隔这么久看到照片里鲜活耀眼的盛耀,她生出了些恍惚来:
这,到底怎么和自己那天看到的瘦骷髅似的男人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