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江渺丝毫都不生气,还处处为她考虑。
为什么?她突然问。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既然猜疑无用,不如开诚布公。
江渺一早就知道她会这么问,说辞正是早就准备好的,此时略整理了一下思绪,便信口道:我小时候过得很苦。
凌孤不知她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刚要问,江渺就说了下去。
最惨的时候,连饭都吃不起,十几岁就跑出来讨生活,可那么小的孩子能做什么呢,就连要饭都被狗撵,连病都不敢生,有一回,我浑身酸疼起不来,跟老板请假没答应,只能强撑着去上班,路上被车撞了,驾车的人跑了,我被别人送去医院,出不起医药费,也没人能陪护,硬是开了些药回去了,可我不敢休息,第二天还是去报了到,谁知因为旷工被罚了钱,骨折的地方也留下点残疾。
后来呢?
没后来了,后来我就来这了。江渺笑了笑:所以我看到你,就想着能救就救,不是救你,是救那个时候的我自己。我那时候那么难,要是能有个人帮一把,我多少也能喘口气。
凌孤沉默一阵,道:抱歉,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江渺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些天凌谷防备着她,一来是因为受了伤没安全感,二来也是觉得无事献殷勤的人非奸即盗,这本是人之常情,如果不是对方有自杀的心思,她也不用这么上心。
原书里,女主没有失明,看到原主的第一眼就心生好感,所以后面原主对她好,她也愿意投桃报李,可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少了这一点先决条件,她的剧本生生比原主难走许多,所幸此时双方说开了,也算拨云见日,没让她这么多天的努力白费。
正在这时,她手上的衣服也缝制完成,拿起来一抖,给对面床上的人一亮:好看吗?
凌孤看了看,这裙子上宽下窄,领子是圆形的荷叶边,下面空荡荡的,像个中空收口的葫芦,颜色是黄嫩嫩的鹅黄,边缘还缀着像是木耳般的花边,与她的气质真是远隔万里,刚要开口拒绝,突然想起自己根本看不到,硬生生把不要给按了回去。
可要以什么理由拒绝,她还想不出。
江渺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不对,便道:对不起,你看不到,我给忘了,这样吧,你先穿着,要是不舒服我再给你换款式。
说着就要走过来,把裙子递给她。
凌孤忙退了一下,道:那个,我想,还是不换了吧。
江渺愣在原地,问:怎么了?
我我胳膊突然疼得抬不起来,不能换衣服。凌孤病急乱投医,乱说了个理由,其实她也知道站不住脚,但大敌当前,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忙了半天才得了这么一件,被人拒绝很是郁闷,江渺思考了一阵,道:这也不难,我帮你换就是了,你放心,我把眼睛闭好,绝不偷看。
江渺的语气非常坚定,显然是铁了心要她穿的。
眼看是躲不下去了,凌孤只能说:不用,我等会自己换吧。
真不用我?你胳膊怎么了?江渺还关切了两句,越问,凌孤就越窘迫,她本就是随口撒了个谎,这时候要用无数谎来圆,胡乱应付两句,她就推说饿了,催江渺出去了。
江渺看她也不像有事,便去做饭。
等她走了,凌孤才慢慢舒出口气。
这些天,她在江渺面前一直游刃有余,就算是上次差点误杀的事,她也只觉得要走便走,自己做错的事自己担就是,舍不下的,无非是好不容易保下来的这条命。
她并不抗拒死,但就算是死,也要是她自己选择的才行。
可自从看到江渺的真实长相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江渺靠近她,她会紧张,说暧昧的话,她会乱想。
这种紧张和之前的厌恶还不一样,而是有种隐含着自卑的不安,在这么漂亮的人面前,不管是多么优秀的人,都会有种自惭形秽的焦躁,更别说她现在还是这副模样,连普通人都不及。
她摸向自己的腿,皮肉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只是还不能行走负重。
趁着这个机会,她想沐浴一番。
这些天因为有伤,她一直是用布巾擦擦了事,虽然没有什么异味,但总归是不爽利的,只有彻底清洗干净,才能多少消去一些自卑感。
吃完了饭,她便对江渺说了自己的想法。
江渺听罢立刻拒绝了:你腿上是长好了,可是身上还没有,要是见了水,恐怕要比之前更不好了。
可
不行不行,本来你伤口恶化得就蹊跷,要是再不注意点,就会越来越差,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凌孤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她也知道自己理亏江渺对她的伤势照顾很悉心,所以在这件事上有绝对的话语权,要是放在以前,谁敢这么跟她说话,她早就一剑扫过去了,但现在,她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她只好罢了这个心思,低头盯着手里的衣服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