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嚼完她小姑姑给她带的葡萄干以后,坐在屋后一棵大榕树底下,望着来往的车辆和里头坐着的驾驶员,想。
那些人会不会知道她在等她小姑姑呢?他们要是知道了她这么大还喜欢吃零食,会不会也像她妈一样生气地拿扫把打她呢?
列车外的风景在她面前后退,透过车窗,能望见许多她熟悉的场景。
年迈的老人背着孩子在田埂间走动,几个顽皮的小孩子爬到树上去摘已经透红了的柿子。年轻的男女戴着草帽在门口稻场晒新收回的稻。
他们不会想到在火车上坐着会看见他们的劳动,他们只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她们是这些人生命里的过客。其实过了今天,她可能也不会记得当时自己曾经在这里见过他们做的事。
过客和已经落脚的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她现在知道了。原来坐在车上的人,忧心的是远方,而从来不会关注路旁的风景。
所以其实她丢不丢人,除了自己的亲眷,都没人会在意的。
因为他们只会当成一场笑话看了,事后却不留丁点儿记忆。
所以,为什么要那么在乎外人的眼光呢?
大学新生入学的时候,往往都是最热闹的时候。
她们昏昏沉沉地坐了近一天一夜的车,到火车站被人推搡挤得云里雾里的时候,就有许多个举着写有学校名字牌子的师兄师姐在车站外头张望。
看见家长带着学生模样的人迎面走过来时,就狂吼,“是xx大学的吗?是不是xx大学的啊?”
如果是,他们就兴高采烈地拉着人的胳膊,一边热情递给他们一人一瓶水,指引着他们往新生候车区走,“来来来,让师兄帮你扛行李啊,别客气,别客气,师兄是免费的,不用白不用么,以后咱们就是一家的了,谁跟谁啊。”
如果不是,他们就温和笑笑,再转头寻觅别的人。
一共有十几拨人在做同一件事,看他们拉人的样子实在是有趣的很。
她高中时从来没参加过什么社团活动,所以这些对她来说,很是新鲜。
在饶有兴致地看那些人抢人的时候,她自己也被好几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子包围了,场景活生生要吃了她似的。
吓得她赶紧举手表明自己是哪个大学的。
刚说完话,三个师姐和一名师兄就从旁边闪过来,飞快接过她和她爸手里的行李,领着她们往学校派来火车站的大巴上走。
在电视和许多新闻图上,莫小北都看过很多大学新生开学时,家长送行、师兄师姐们来接的画面。
但是等真正轮到她的时候,她才隐约明白了其中的心情。
考上大学当然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真正走到大学门口,望着自己即将就读四年的学校牌坊,那股激动的心情更是难以言喻。
但是对于寒门出身的她来说,其实报道的时候,也是一件异常难为情的事情。
凸出体现的一点,就是别人的爸妈穿着很得体地给自己儿子女儿搬行李的时候,她皮肤黝黑的爸爸穿着在窑厂搬砖的解放军鞋,卷了球的裤子在地上拖拉,挑着一个扁担上边两头搭着她妈给她打包好的她们家装稻子用的蛇皮袋行李,在其中格外的显眼。
她没有要嫌弃她爸的意思,也没有想要和人攀比的心思,但是一望见周围和她一样喜笑颜开跑去报道的人,心里不自觉生出一股自卑感。
女孩子天生都是敏感的。也都是爱美的。
每一个女孩儿都该是上帝派下来的天使,她们理应受到十二万分的关爱和照料。
但是很不幸的,从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一直盯着别人的衣裳艳羡时,她的妈妈就跟她说,乖女儿,咱们不该跟别人比穿得衣裳漂不漂亮,咱们应该和她们比谁成绩好。
于是她这些年来,除了成绩稍微好上那么一点,在别的方面,几乎是一无是处。
在这些同类人的比衬下,她觉得自己就是一粒混在大海里的盐粒。
她的自尊都要被这样明显的差异压得断了。
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呢?
她也不想的啊。
但是她不自觉地和那些人说话时,口吻里都会多了一股小心翼翼。
这样就显得她比别人低了不止一等。
所以,其实她自己才是三六九等中拿最次的一个等级。
连火车票都是她爸好不容易弄到的,更不用说住宿的地方了。
拉着行李到了宿舍之后, 她是住下了, 但是她爸因为没有提前订旅店, 差点就要露宿街头。
她们父女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她的辅导员让人把她爸领去了男生宿舍住着,勉强凑合了一晚。
第二天, 她带着她爸在校园里转悠了好些圈,为了不让她爸再摸得没了,就自己百度了回去的方法,打电话定了飞机,用打工剩下的钱把她爸送走了。
临走前,她爸很是兴奋地几乎是手舞足蹈地和她比划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