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要是去了海边,一定给你弄礼物。”莫小北笑着回她,“最好是每去一个地方,就亲手做一份礼物给你,好了吗?”
“这可是你说的!”她原先还有些兴致不高,听见这话,立刻来劲了,连连拍着她的肩膀嘟囔,“莫小北你要是不遵守诺言我一定把你五花大绑丢出去。”
“那你也得丢得动再说。”莫小北笑说着,把自行车筐里的奶茶提溜给她,“刚才都忘了,这个给你。”
“这不是你刚才点的吗,你没喝?”
“我不是很喜欢喝奶茶。你累了一天了,不如尝尝自己的手艺怎么样?”
说话间,绿灯亮了,莫小北重新转过去骑车。
抱着怀里自己最喜欢喝的烧仙草,苏子卿觉得心里都在冒粉红泡泡。
想买给她喝直说不就好了,还要找借口。不嫌累的吗?
莫小北是个傻子。
很快到了大学开学的日子。
秋老虎还厉害得很,夏日的余威未散, 莫小北拉着用自己打工赚来的钱买的行李箱坐在自家的水泥地屋里, 边打盹儿, 边看着院里晒着的玉米粒和棉花不要被鸟雀儿糟蹋了。
地衣上的温度烤人,赤着脚走上去,能让人觉得脚底板在烧。
她被南边沿海的一座大学录取了, 那里距离她家有一千多里路,以她的家境,要想过去,只能坐火车。
不过农村的人根本不知道火车要提前订票这种事,等到了开学前一天,她爸要带着她去报道、到市里头的火车站去买票的时候, 才知道往那座城市去的直达火车票都卖光了。
她爸不死心地问售票员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对方很不耐烦地让他们在家里等消息。
所以她就只好在家里的院子等着她爸在市火车站四处奔走问问有没有人想要退票。
她们学校是九月十三入学报道,本来她们打算是十一号到的, 却因为这件事耽搁了, 直到十三号上午, 她爸才求爷爷告奶奶地弄到两张硬座票, 带着她坐上了车。
她要走得时候, 家里下了一场小雨, 原还酷热蒸人的天气, 温度立刻降下来,每个人都穿上了秋衣。
去的地方,纬度很低, 是个冬天都不会太冷的地方。
但是她妈没有学过地理,不明白回归线,也不知道有个词叫“温度差”,只是觉得家里那么冷,那那个地方也该如此才对,就固执地让她爸用个蛇皮袋装了一床厚棉被让她带着,又监督她穿了一件厚大衣,才送他们上了火车。
莫小北十八岁往前,从来没坐过火车,因为她晕车的缘故,甚至坐汽车的次数也不多。
所以她一直担心自己在火车上会因为晕车吐了影响到别人。
但等她拖着一大包行李,挤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坐上车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坐火车是不会晕车的。
但是坐火车也有很多规矩,比如有硬座无座硬卧软卧的分别,比如车站里的东西不能买因为价格太坑人,比如坐车要放机灵点不能轻易睡着不然会被小偷将行李拿走。
火车从列强用火炮将中国的国门强行炸开开始,就一直是国内人民群众出远门必选的第一交通工具。
不为别的,因为它廉价。它很便宜。它很亲民。
不会有扛着两个蛇皮袋满身脏污的打工者会想要坐飞机过去打工的。
一千多的机票,可能比他们一个月的工资还要多。
所以他们首选就是火车,并且还扎堆地选了火车里的无座和硬座车厢。
她和她爸坐在靠左边窗户的位置,火车通行时间大约有二十二个小时,他们就得一直缩在小小的、大约只有一个屁股墩位子的座位上,一直到站。
人一直站着会血液不循环,同样一直坐着也会。她坐了七八个小时没动就觉得自己的下半身没知觉了。她爸坐在她旁边,提防地看四周,紧紧看着行李,一边对她嘘寒问暖,“小北啊,你在这好生坐着,阿爸给你去泡桶方便面好不好啊?”
“不用了。”莫小北摇摇头,看着她爸因为干农活晒得黢黑的脸,心里酸酸的,“爸你休息吧,我来看行李就行。”
“没事儿,爸还能撑一会儿。”她爸固执地摇头,干裂的手继续提溜着手里的蛇皮袋不放,唯恐车厢里的小偷将它们偷了。
车厢里站满了携着大包小包行李的人,他们身上的汗臭味弥漫在四周,叫莫小北觉着很是难受。
随着车子南下的进程,外间的阳光照进来,透过一层透明的玻璃车窗,晒得人身上的水分都要蒸出来一样。
身边那些人吵吵嚷嚷个不停,夹杂着许多粗言秽语,时不时往车上吐一口痰,开口时都是一股韭菜大蒜味。
和她在学校里遇到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头一次地,莫小北亲身感觉到,原来一辆火车的几节车厢,就可以轻易地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其实莫小北小的时候,最喜欢蹲在马路旁边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