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重的。就连商铺,也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府里的采买活动都已经结束了,只等着过年。
阿九站在红灯笼下,看着下人们贴对联,不由得感慨:“真是红红火火。”
哪里晓得,比红灯笼更红火的,是人命。
年二十八,明德皇帝以叶丞相谋逆,处置了叶家。
却在当日,叶府失火。叶家上下一百零一口人,无一生还。
包括叶玉珠。
这等大事,消息传遍京城,不过画了一个下午。传到江家后院,也不过是当日黄昏时候。
雪恰好又开始落,江采摔了手边一只杯子,而后拔腿就跑。阿九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只来得及看向地上的杯盏碎片。
成国公反应更快,早就封了江家大门,命人把江采拦了下来。
江采悲愤欲绝,并不愿意相信这消息。
江逊毕竟混迹官场多年,他们家与叶家交好,本就是岌岌可危,若是这时候江采再弄出点事来,那必然是在劫难逃。
江逊硬生生把江采绑回了自己房间,令人严加看管,不许他出去。
好在他们与叶家并未定亲,若要把自己摘出去,也不是绝无可能。
阿九没追上江采,只来得及看他被五花大绑塞回房间里。陆氏虽然心疼儿子,却也是识大体的,并没有帮江采说话。
尽管如此,陆氏还是免不得偷偷抹泪。
阿九走上前劝慰:“夫人,你别哭了,少爷只是一时难以接受。”
阿九也难以接受。
陆氏声音带着哭腔:“不过一夕之间,谁能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叶家谋逆……谋逆可是重罪,一点都沾不得,老爷也是没办法。阿九,你说,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阿九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扶着陆氏,拍着她的背宽慰。
雪下得很大很大,比今年任何时候都要大,这一个年,注定是惊天动地的。
江采一直被关到除夕那日,听说他不吃不喝,以示抗议。可即便如此,成国公也没心软。
除夕夜的烟火在天空炸开,几家欢喜几家愁。
江采在房子里已经待了两天,这两天里,他水米未进。
江采想,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那日他送叶玉珠回家,叶玉珠还笑嘻嘻地问他:“阿采,你喜欢我吗?”
那天叶丞相还和他说话,言语之间尽是把叶玉珠托付给他的意思。
他不愿意相信,那么多条人命啊。
江采的房门被盯上了木条,他拍着门:“来人,来人呐,我要见父亲!”
江逊当然不可能不见他,毕竟血浓于水,父子亲情。江逊带他去了祠堂,让他跪在列祖列宗面前说话。
江采两日没进水米,已经不太撑得住,背脊都在颤抖,可还是挺得很直。
“父亲,您与叶伯父也是好友,您怎么能如此?”
江逊站在他身侧,烛光照在他脸上,江采这才发现,他的父亲,仿佛苍老了十岁。
江采心突突地跳,可还是艰涩开口:“您……为何不救救他们?”
江逊沧桑道:“怎么救?阿采,你要我怎么救?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们叶家的命是命,我们江氏一族不是吗?你想要我,想要你母亲,都跟着搭上去吗?”
江采说不出话来。
江逊指着列祖列宗的牌位,“阿采,我甚至庆幸,你和叶家丫头还没定亲,没有牵扯到我们江家。”
江逊一掌拍在江采肩头,似乎是把他全部的力量也托付给江采:“阿采,算我求你了,别掺合这事。我和你母亲……我们商量了一下,等你行了冠礼,便和阿九成婚。”
江采抬头,看着列祖列宗们,泪眼模糊。
5一双人 成婚。
半晌,江逊才听见江采说:“儿子明白。”
江逊语重心长放下一口气,“你明白就好,你明白就好……为政,实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不为政,似乎也挺好的。”
江逊苦笑,拍了拍江采的肩,将他扶起来,“我自说自话了,你的人生,还是得你自己选。”
江采抿着唇,在刚才那流逝得飞快,却又无比缓慢的时间里,他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儿子明白。”江采憋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江逊从小宠爱这独生子,看他这样子,也是难受至极。他不忍再看,转过头去,这会儿不知道谁家的烟花升了空,噼里啪啦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