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今溪眸光波动,视线从被随意扔弃的破旧匕首上移过来。
接过价值不菲的精致器具,陆今溪素手抚过锋利的刃。
末了,夸赞一句:“不错。”
林姨娘让人捡起旧匕首丢弃,随即转头同陆今溪交谈嘱咐。
却见陆今溪的视线停留在那旧物上,心里不悦。
陆今溪拦下旧物,继而解释:“姨娘,替我将此送还将军吧。”
林姨娘沉默,继而开口道:“非是什么重要之物,扔也便扔了。”
陆今溪坚持道:“毕竟是他的东西,送还回去吧。”
眼神坚定:“姨娘也不想我欠着谢将军东西吧。”
非是贵重之物,可这种粗糙匕首对当时的谢叙而言,已是难得。
脸庞光洁白皙,眼眸带着稚气的小少年蹲坐在冷宫外的烈日下,小手认真地在石头上打磨匕首。
“鹤言哥哥,替溪儿捉只小兔子,唔,要那种耳朵长的。”
托腮扎着两个小丸子的粉雕玉啄女娃在少年身旁拨弄着圆滚滚翻肚皮的小白狗。
磨刀刃的声音隐在女娃念叨不休的缠人声中。
似是被逼无奈,眼睫长密,眉清目秀的孩童唰的一下起身。
一言不发挽起手腕处陈旧的衣袖,声线沉稳:“在哪?”
他们的过往并非皆不堪,瞧这不也有温馨的时候么。
后来他用匕首刺伤兔子的腿,兔子当晚就一命呜呼。
她当时怎么会觉得谢叙眼中是稚气呢,明明就是杀气。
没过几天,谢叙闯进当时的德妃宫中,刺伤在午睡中的德妃。
她这才知道谢叙生母是被德妃设计陷害而离世。谢叙想复仇,不惜赌命。
年幼的陆今溪不知何为避嫌,何为进退,她只知鹤言哥哥是她最好的朋友,合该为朋友两肋插刀。
她藏了匕首,一藏就是十余年。
如今,物归原主罢。
林姨娘见陆今溪眼中并无恋旧之意,只是单纯想归还物品,当下放心,也不再争辩。
林姨娘随即含笑地抚过陆今溪清丽的眉眼:“溪儿,三日后相爷举行围猎,于公子也会参加,你到时定要多与人说上几句话。”
陆今溪乖顺点头,语气略带俏皮:“姨娘放心,女儿定好生替你抓住佳婿。”
林姨娘彻底放心下,爱怜地揽过陆今溪:“溪儿,姨娘只望你觅得贴心郎君,再添一对儿女,如此,姨娘便放心了。”
林竹阁一派安静,宣崇苑内争执声不绝。
屋内的花鸟密绒毯上散落碎瓷,淌着淅沥水渍。
陆温氏稳重大度神色消失得一干二净,声音更是歇斯底里:“陆松年,你登门请谢将军是何意?”
不语卧在床榻的身形微动,温润眉眼阴沉几分。
陆温氏最恨枕边人一言不发,好似一切只是她在无理取闹的模样。
她要将念儿许配给母族儿郎,而她这父亲利欲熏心,竟将女儿要送进将军府。
谢将军手刃亲兄弟之事都做得出,是何等凉薄之人。
念儿若是嫁与他,安能岁月静好?
陆温氏言语愈发刻薄:“陆松年,你将陆今溪推入火坑还不过瘾,偏还要葬送你的小女?”
“怎么,心疼你那妾室女儿遭罪,便又要搭上小女抚慰下你愧疚的心?”
言语恶毒,静卧于床榻上的相爷终于怒了。
声音冷沉:“温黛,我再次警告你,若是不想再当这个相府夫人,就趁早让位。”
陆温氏被砸中痛处,她这个夫君从未将她放在心里:“陆松年,当年不是我温家,你能有今天?你未免太没良心了。”
陆松年对这个所谓的相府夫人多年挟恩图报的举动厌烦至极。
耐心到了极致:“是你那小女绣帕子送上门。我还从不知你这相府夫人如此娇纵女儿,私相授受的事也做的出?”
陆温氏脸色一白,那帕子莫不是谢将军的?
陆松年讽笑:“温黛,这些年,你温家所做之事,我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你实在不知好歹,我也可以成全你。”
没有摔门声,只有平静离开的脚步声。
陆温氏神情惶惶,呛出眼泪。
睡榻上,烟灰紫色团花软垫滚落在地,叠色薄衾大半滑落。
声声呓语起伏。
一滴泪滑落:“不,不要……。”
梦中窒息滚烫的感觉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炙热的气息犹在耳畔。
手指被根根折断的痛楚让她心有余悸,陆今溪惊觉浑身出了层薄汗。
往外望,月挂中天。
浑身是血,眉眼发狠锁住她喉咙的谢昭离并未来。
陆今溪倒吸口凉气,是啊,是她泄露了谢昭离的踪迹。
抄煜王府人来之前,谢昭离遣人送信要她与他汇合,她反手便将线索出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