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从下峰手里再收些金银回来。而到了李文和这般的商贾人家,逢年过节便全都是往外送银子的道理。
李员外带李文和一起,一来是存了他日后若是考上举人当了官,在朝中多少有些照应的念头;二来则是怕万一他实在不中用,于念书一道上没有出息,以后接手家中产业也不至于一头雾水全然陌生。
这些门道柯鸿雪看得清楚,沐景序自然也明白:“嗯。”
这就算知道了,但又不愿意背后评价他人的为人处世,清浅带过就算了事。
柯鸿雪微微笑开,打开自己带来的锦盒,取出里面的策论,递给沐景序。
后者疑惑地看向他,柯鸿雪说:“商人自古以来的身份低下、名声不好,尤其每每新朝刚定,总要重农抑商,减少农民的赋税,而抑制商贾的发展。”
这原因有很多重,最直接一点大约就是新皇需要取得拥戴,士农工商,农人毕竟在哪个朝代都有庞大的基数,皇权需要他们的巩固;而落到仁寿帝这样,通过战乱才得的国家,则又多了一层要扩大人口的意图,农人手里必须多点粮食才敢生孩子。
况且儒家思想自古以来都认为商人重利,是顶不可信的人。
每一条政策后面都是博弈,都有千百年的经验传承,柯鸿雪今天要说的也不是这个。
他道:“可如今大虞既然稳定了下来,内阁有人提议降低商人的赋税,转而鼓励商业,尽量让百姓手里都有些富余的银钱,以应对一些突发情况,不至于让商人觉得朝廷厚此薄彼,对他们苛刻。”
“爷爷前些日子告诉我,陛下想听一听我的看法,令我写了份策论,过些日子送去宫里。”柯鸿雪笑道:“学兄若有时间,可否劳烦帮我看一看?”
严格说来,沐景序也不是他什么学兄,学识上彼此真要较一个高下出来也很难,柯鸿雪写的文章,是不必让沐景序指教的。
但这篇策论,跟往常他写的那些有点微妙的不同。
果然,他话音一落,沐景序蹙了蹙眉,并没接过纸张,而是反问:“你是以什么身份写的这篇文章?”
柯寒英的身份有许多,太傅的嫡孙、学府的甲等、首富的独子……
每一重身份都注定了他写文章立足的角度不尽相同,而有的身份,其实是不可以写这篇策论的。
柯鸿雪笑了笑,给自己添了半杯茶,很是无所谓地说:“我以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希望我是什么身份。”
身为柯学博的儿子,写出一篇关于商人赋税等政策的文章,背后关乎的可不仅仅是他一个临渊学府未入仕学子的前途。
写的好了,天下商人感念皇恩;写的差了,柯家奸猾狡诈,养出的子嗣也是一脉相承的自私自利。
柯寒英看起来风光无限,得皇恩浩荡、帝王青眼,实际上这些年他写到纸上的每一个字,都要深思熟虑,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琢磨。
送进宫里的策论篇数多了不是好事,若是一朝柯家势弱,又或风头太盛,皇帝起了拔除的心思,柯鸿雪写的那些文章里,随便挑出一两篇都可以将他钉死在文字狱中,永无翻身之日。
可柯鸿雪却似浑然不在意,甚至还很有雅兴地拿了一颗蜜饯吃,桃花眼眸轻轻挑起,近乎懒散地看向沐景序。
沐景序眉心凝起,与他对视片刻,到底还是接过了策论。
平心而论,写得很好。
柯鸿雪中庸之道学得很不错,既没有给出明确肯定的建议,也不会让看到的人觉得敷衍。
他将每一条建议的利弊都掰开了揉碎了说,间或有一两条无伤大雅的疏漏,也没什么要紧,反倒符合他的身份。
写给皇帝看的文章,他尺度把握得很好,不至招惹杀身之祸。
可沐景序眉头却始终未松下来,他不太明白柯鸿雪给他看这篇策论的目的是什么。
这人恍似没有任何目的,随口和他聊了几句,又在走之前问了他另一个问题:“学兄不喜欢我送的那根发簪吗,怎么不见你用?”
沐景序微怔,视线下意识往角落移了一下,柯鸿雪看得一清二楚倒也没点破,只笑了笑说:“劳学兄帮我将策论转交给先生,辛苦了。”
他走出院子的时候,北方有乌云堆积,似乎又要下雨。
柯鸿雪抬头望了眼,无声地笑了。
学兄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其实是在威胁他。
以柯鸿雪的性命,威胁沐景序。
赌得很大,但他不得不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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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鸿雪下山了几日,听说是被召进了宫中。
往年也有过这种时候,通常是他写的东西格外让皇帝舒心,召他进宫回话。
京中第一场冬雪降下来的时候,临渊学府南边新修的舍院落成,沐景序搬进去的第一天,看见有人大张旗鼓地搬着东西往西厢房走。
柯寒英穿一身火红色的袄子,配一双金丝羊皮靴,行走间披风飘动,贵气逼人。
风雪在他身后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