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忙调转方向和沐景序招呼问好,三两句交谈后才又各自散去由李府小厮领去院落。
那些人走远了才敢嘀咕,嘀咕没两句却又被同伴出声制止了猜测。
那毕竟是柯鸿雪,有些话便是背后也不能说不能猜测,该放在心里藏着掖着。
但到主人公这边,则完全没了这份顾忌。
李文和在搬东西,吩咐了人,便有小厮带着沐景序往府门内走,柯鸿雪也很自然地跟着。
沐景序不是傻子,偶尔几分钝感也不过是因为过去和现在有反差,很多东西和他预设的走向相悖,才会有些措手不及之意。但刚刚那样,柯鸿雪姿态放得那么低,简直像是特意在人前这般似的。
不单单是为了不让他局促,另一层意思实则就是在做高他的身份。
他拿自己做了台阶,甘心让沐景序踩在他身上。往后再在临渊学府,沐景序若有任何计划或要利用的同窗,也省了费心思再去交好的功夫。
就结果而言,这与他要达到的目的不谋而合。
但就行为而言……方才马车上柯鸿雪那番话沐景序就没全信,他更不可能相信柯寒英能因为一时德行有失,做到这种地步。
沐景序偏过头,凝眸直视柯鸿雪,眉头微微锁起。
柯鸿雪见状,没忍住挑了下眉,出言提醒:“小心脚下。”
心知学兄对他起了疑,柯鸿雪边走边道:“你从柯府的马车上下来,无论你想或不想,过了今日,学府内明天就会有流言蜚语传出。”
“好听的说我们关系好,情同手足共乘一辆车马;不好听的或许会说你趋炎附势,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上了我柯府的马车,会败坏你的名声。”
沐景序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正要出声反驳他,却见柯鸿雪偏过头,笑着看了他一眼,眼神既坦荡又暧昧:“况且学兄长得这么丰神俊秀、品貌端庄。”
沐景序一愣,还没意识到他想说什么,便听柯鸿雪下一句说:“学府内并非没有情投意合、抵足而眠的同窗之情。”
李府内也栽了桂花树,秋风吹过,满园馥郁桂花香。
晚霞火红艳丽,散落在天边,黄昏风也柔和。
柯鸿雪轻轻笑开,风流浪荡公子的做派潇洒漂亮极了,任谁来或许都会不自觉为他心动、被他撩拨。
可沐景序脚步立时止住。
李府的小厮离了一段距离,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转过身面对柯鸿雪,面色冰得似一捧捂不开的冰水。
他看向柯鸿雪的笑颜,凉声问:“柯寒英,你是在调戏我?”
这是他第一次,唤柯鸿雪这个名字。
却无半点温情。
这问题一点也不难回答。
按柯寒英那副浪荡荒唐的性子,换谁来在他面前问出这句话,他都能笑着说:“被你看出来了呀。”
听的人自然清楚他无心,三杯两盏淡酒罚下肚,便是真有那般胆大的花娘,得他些‘调戏’的好处,也足够一年生计无忧,谁都不会再揪着不放。
——谁能跟这样风流轻狂的贵公子谈论真情得失呢?
沐景序敢。
但柯鸿雪不敢回。
他本就不清白。
他心怀鬼祟、色胆包天。
电光石火的某一瞬间,柯鸿雪甚至想,若是真的应了下来呢?
若是他顺势回答说自己并非调戏,而是倾慕呢?
学兄会作何反应?
但这念头也不过是湖面上落下去的一粒石子,泛起一阵涟漪,很快便沉了底,再不敢翻上来。
柯鸿雪站定,后退一步,收了脸上那些玩世不恭的笑容,恭恭敬敬拱手作揖:“寒英断无不敬戏弄之意,言语轻浮惹了学兄误会,实在该罚,还请学兄切莫与我这糊涂人计较。”
桂花香气馥郁喷香,李府中人来人往,小厮见人未跟上,站在不远处候着他们,还不时打量气氛,生恐客人在主家院子里闹将起来。
柯鸿雪说:“是我孟浪,寻常和狐朋狗友们闲聊放浪形骸惯了,一时没收回来。本意只是想提醒学兄书院中流言蜚语难断,绝无调戏的意思。”
“学兄是读圣贤书的圣人,寒英亦有要守的节,一时口快,实非心中所想,学兄千万别因我生气。”
假的。就是心里想的。
就是想调戏学兄。
但沐景序明显生了气,柯鸿雪就算有天大的胆子,再也不敢言语放荡了。
把人气跑了,他上哪儿再找第二个沐景序回来?
是以连“守节”一词他都没敢直说,生怕再惹人生气。
但他不说,不代表沐景序听不出来。
他柯寒英要守什么节,以至于说错一句话惶恐成这样?
还不是马车上说的那句胡话。
丧夫之痛,守的是寡妇的节。
沐景序一时无言,眉心微微蹙起,垂眸看这人低着头在自己面前认错的模样,手有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