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戳什么徽记,可“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家家出行,马车难寻。这样的日子能一下子拉出这许多马车的人家可不多。
这一带都是小官之家,从未见过如此排场。
之前见他们搬了来,不过数日便进出有序,已经奇怪。
见此情形,不由都纷纷打听起来。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朝庭新贵枢密都承旨江家。
也不用再打听。谁不知道他娘子就是鼎鼎大名的卫五娘子?
论起卫五娘子,常恭坊真是无家不知,无人不晓。
这里跟着国色天香园只隔着一条坊街,因着国色天香园勋贵文士聚集,如今这一带的房子价格都上涨了不少。
虽都不知道他们怎么不住在永胜侯府了,但也不奇怪人家能一下子排出这许多的马车了。
心里都道,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回头找机会与人家好好结交一番。
锦鱼与江凌自然不知道,这些马车让他们两个一下子就在常恭坊成了名。
他们卯初起身,吃过早饭,带着家中小厮仆妇,浩浩荡荡开开心心春游去了。
因出来得早,顺利出了城门,一路朝西。
马车颠簸着,锦鱼靠在江凌的身边,乏了,便直起腰来,掀起桃红软帘朝外看一眼。
从二月的白雪纷纷出来也没多久,刚进了三月,风便暖了,吹绿了道路两旁的树木花草。
高大的柳树,垂下帘子般的枝条,金褐色的骨,嫩绿的丝,黄莺鸟儿在中间蹦跳穿梭,发出啾啾动听的鸟鸣。
无限的春光,看得神清气爽,可看多了,却又有些无聊起来。
锦鱼转眸看向江凌,却见他手上拿着一卷书册在看。
她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
江凌自从做了这个枢密都承旨,便开始苦读。这回读的,不光是史书,也不光是各部的律令,还有诗词文章。
只因如今到了这个位置,如何写好一份折子,非下苦功不可。
当下便不吵他,正要挪开些,往大抱枕上趴去,江凌却抬了眼,嘴角微扬,道:“嫌我肩膀不够软和么?”
锦鱼翘起嘴角:“怕累着你。”
江凌的眼眸中便透出光:“我想你靠着我。一辈子都靠着我。”
锦鱼知道,这个靠,并不光是靠肩膀的意思。
她忙又倒了过去:“你是我的夫君,我不靠你,靠谁呢?”
江凌笑笑,伸手把她的头拢到肩窝里,调整了一个坐姿,让她靠得舒服些,这才又拿起书来看。
锦鱼见是一本《小石潭记》。
这篇她倒也读过,文字简洁至极,却又令读者如身临其境。
她想了想,便道:“为坻,为屿,为嵁,为岩,我若见了那石潭,便是搜肠刮肚,也找不出这四个字来。”
江凌点头道:“娘子所言极是。坻者,小渚也,水中之高地。屿,岛也。嵁,高出水面,小而不平之石也。岩,高出水面,大而如峰之石也。四个字便把石潭二字中的石写尽了。可见写文一事,知其名最要紧。”
说完,便沉思起来。
锦鱼虽也受过名师指点,可对诗词文章没下过功夫,只顾着学画了。
听他这样一说,也深觉有理。
便对此文也生出兴趣来,两人一路品评此文到底好在哪里,倒是再不无聊。
一直到了绿柳庄,车停了两人才读到“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正争论,为何“其境过清”,便不可久居。
豆绿揉着惺忪的眼儿,催道:“姑娘,姑爷,到了!”
锦鱼跟江凌这才停了嘴,相视一笑。
锦鱼便先替江凌整理衣衫。
江凌先下了车,豆绿才过来帮锦鱼整理衣裙。
却听得车外人声鼎沸,锦鱼不由有些诧异,难道外头出了什么事,不由有些着急,侧耳细听,却听得江凌道:“这是在做什么?都起来都起来。”
“救命之恩……”
“卫菩萨娘娘……”
“我们全家现在早死绝了……”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处,锦鱼倒是听明白了。
忙匆匆整理好,出了车帘,还没下车,车下又是一阵喧哗。
她定眼望去,一地的头顶与脊背,总有数百人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