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芸熙双眼模糊, 湿润的水汽盖在眼前,很快就将视线泡得发软。分明方才还鼓足勇气, 想不顾一切地将好友拉回,而今却被满目的绯色击退。她一直以为红色代表幸福安康,却没想到也有这样辛辣残忍的一面。血淋淋地剜出心底最柔弱感情,竟比战场负伤还要疼痛。
看着沉沦与跟殿下共饮合卺酒的霜盏月,从未像现在这般透彻。
口中美酒下肚,究竟有多少伤心事需要遮掩?
这绝非自欺欺人,甚至远远不到那一步。霜盏月双眸空洞失神,纵然穿上婚服也毫无喜色。伤心透顶,想尽方法编织美好骗局, 企图就此昏醉不醒,可惜太过聪慧,连这样简单的自我欺骗都做不到。
灵芸熙甚至认为让她真正陷入幻想反而最好,毕竟即便只是虚假,也能在梦醒时分体验几分残留的温暖。
盏月
艰难开口, 想要上前劝阻, 却发现哑口无言。
现实远比她想得更为残酷, 正因理解才无能为力。
霜盏月看到几人, 生怕被抢走一般紧紧抱住殿下,分明早就自我清醒,却依然不断胡言乱语:你们来了, 今日大喜, 酒水富足,可以尽情豪饮。但这里是婚房, 天黑前要提早离开, 不然殿下一定闹脾气。
一边说着, 一边调用灵力将酒满上,分别递给几人。
看到魔君箭步上前,还亲手敬酒,没曾想商伴烟抓住酒杯,将凛冽醇厚的酒水劈头盖脸地倒下。
透明的酒水打湿墨发,顺着额头鼻侧不断往下流淌,滑过红唇,润湿胭脂,沾着脱落赤色滴滴下坠。
霜盏月怔在原地,眨眨眼睛,嘴角的笑容难以维持。
你现在的模样太难看。
当初长锦失踪,生死不明,商伴烟也曾陷入过类似的状态,后来被黎伶一巴掌打醒。她本想效仿黎伶,使用武力强行将这人拉回现实,无奈心太软,做不出那样的举动。
我不求你像黎伶一样时刻将妖域苍生放在心上,事实上在黑龙一事倾尽全力,不止妖域,你已经算整个修真界的功臣,既便从此退居幕后当一介游手好闲的懒散闲客也无人怪罪。但不论如何都起码直面现实,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逃避。已经过去大半个月,霜盏月,你该醒了。黎伶为了你、为了我们付出不惜付出生命击杀黑龙,绝不是让你顾影自怜。
这一段话说得不留情,尤其是最后四个字几乎是杀人诛心,每一字都刺在心口。
不止霜盏月,就连其他几人都眉头紧锁。
灵语头疼不已,虽然早料到这人脾气燥不会甘心袖手旁观,却没想到这样直接。
商伴烟本就是故意为之,见这人被激起怒意,知道已经听进去,丢下一句意味不明的随时奉陪,就拉着长锦返回屋内。
回去的路上,长锦忧心忡忡,师尊故意树敌,不会挨打吗?
商伴烟嘴角一抽,心说这人说话当真耿直,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什么挨打?师尊好心,再说一介我魔君会怕她?
长锦吃痛捂头,想点头,又怕挨打,只好闭嘴。
商伴烟长叹一声:不过若是能让她振作,我倒宁愿被打一顿。黎伶啊黎伶,你拍拍屁股走人,却给我们留下无解难题。
深夜,凌华如寻常一般悄悄潜入女儿的房内,本以为那人早就入睡,谁知竟没有。不同先前的痴迷,今日的霜盏月已将婚服脱下。凌华想起下午灵语告诉她的话,知道或许有转机,索性直接现身。
霜盏月站在窗户前,冷风迎面吹来,头脑前所未有的空荡,察觉到熟悉的气息现身,头也不回道:娘亲。
凌华惊讶:你知道是我?
霜盏月无奈淡笑:我时刻关注殿下,又怎会注意不到上面的阵法。多谢娘亲,渡劫期的肉身保存不易,若没有你精心维持,遗体恐怕早就因神力崩溃。一边说着,还一边欠身感谢。
凌华注意到她直言遗体,缓缓上前,笑道:顺势而为,况且现在来看,似乎已经不需要掩人耳目。看开了?可是因今日魔君的那番话?灵语同我复述了一遍,不得不说商伴烟那张嘴的确恼人。你若不好出手可以让娘亲来,保证给足她教训。
霜盏月微微摇头,目光落到昔日爱侣身上,睫毛轻颤:魔君大人总能一针见血,放任的时间已经足够,也该冷静冷静。至于看开盏月不知。直至现在,看到殿下再也无法睁开的双眼,感受着褪去温度的冰凉皮肤,也依然忍不住想流泪。为什么呢?明明已经尘埃落定,可为何还会因无法更改的结果伤心落泪?娘亲,我是不是太过懦弱,还不足以独当一面?
凌华心软得一塌糊涂,被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唤起浓浓的保护欲,几乎想也不想就揽在怀里。
她不喜欢幼崽,因是一代尊神,骨子里自带傲气,从不屑跟旁人过于亲近,而今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
你用情过深,求仙问道生死无常,早该做好孑然一身的准备。不过脆弱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说明你之前被保护得很好。
保护的确,从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