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锦却主意已定,用力握紧江怀雪的胳膊道:“你都没有亲自拜会过苏景行,如何知道不行呢?天师说,我祖父裴景然与苏景行师出同门,皆是玄远真人门下景字辈嫡传弟子,我师傅入仕朝廷被师门除名后不久苏景行也因研习蛊术背出师门,我有预感,长生蛊的事,苏景行一定知道……”
江怀雪都觉得有些愣怔,难以置信道:“你祖父留下了一本记载长生蛊的手札,又和苏景行师出同门?……”
“如何会有这么巧的事……”江怀雪摇头,眉眼柔和地看着裴书锦,扯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或许我真的命不该绝,冥冥中上天让你来到我身边……”
裴书锦虽然状似决绝,但心中也有些惶然,江怀雪几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却非要给予江怀雪希望,若是结果不如人意……
裴书锦摇了摇头,蓦地握紧了拳头,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需竭尽全力。
“江怀雪,我不曾对你提过什么要求,如今只愿你振作起来。”
“你既俯仰天地无愧于心,就需得全力以赴,不可让亲者痛仇者快。”
江怀雪深受蛊毒所害,除了与曾有容结合,再没了别的法子,如今他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事不宜迟,裴书锦略一收拾就打算带着他赴南疆找苏景行。
走前裴书锦仿照那解药的制作方法将曾有容的血存储起来,用以暂缓蛊毒,可这血只能延缓蛊毒发作,且会加重蛊虫依赖,一旦再次发作,便会更为痛苦。
七月十五,裴书锦江怀雪一行启程往云南大理,永兴留在府里善后,永宁和几个护卫随行,江怀雪担心他们照看不好江湛,便把这两岁多的孩子也带在身边。
江湛出生于泼天富贵的百年世家,是天下第一富商的独子,这样的人本应该极尽优容,活得纵情恣意,就像小时候的江怀雪一般。可惜……这孩子不知这两年受了何种搓磨,内向寡言,且很少啼哭,在他白皙稚嫩的脸上几乎见不到笑容,那漆黑澄澈的眼睛时时望向远处,像是在审判这个人间。
裴书锦并不是很喜欢小孩子,或者说他并不擅长和小孩子相处,他这些年也经常会给幼儿问诊,见惯了扯着喉咙的哭闹叫喊,虽然面上还保留着耐心,但心底却实在是无法消受。
但江湛不同,裴书锦都无法相信,一个两岁多的孩子,他眼底和面上流露出的那种气质,竟会让他觉得冷静平和。
江怀雪虽然身体不好,但一路都留心照顾着江湛和裴书锦,赶路一半时,江怀雪突然感叹道:“风雨二十五载,人间的善恶美丑我都看遍了,其实我没有什么遗憾……我唯一愧对和放心不下的,只有你和湛儿。”
裴书锦将江湛接过来抱在怀里,江湛手里拨弄着一个孔明锁,抱他时他也不声不响,裴书锦对这乖巧到过分的孩子也有一丝心疼,他碰了碰江湛光滑又充满弹性的脸,喟然道:“这孩子可真乖,我不明白,他的母亲好端端在世,为什么要他认曾有容做母亲……你便不担心吗?”
“江家的事都是一团乱账。”江怀雪摇了摇头,目光疲惫:“你也知道,我是十九岁回扬州的,我父母其实并不是很善于掌家,他们善良又好说话,还在世时江家的生意就有些名存实亡,势力几乎被各大掌柜架空,遑论他们突然亡故,一时间各方争权夺利,江家几乎一蹶不振。”
“后来我能重振江家,我知道先皇有在暗中替我绸缪,可是那点情分终究有限,先皇远在京城,即使是九五至尊,很多事也是鞭长莫及,名下十几个大掌柜的清算,各行省的官署打点,重铺南北商路,上百个茶园清账,都要靠自己日夜周旋……我一度分身乏术,根本没有时间顾虑那些儿女情长。我二十岁那年曾有容过门,那正是最忙的时候,一年到头回不了几天家,府里的事从那时起便全是曾有容在管。”
“辛苦经营三年,江家终于大有起色,我也有了喘息之机。那时曾贤联合宗族众人千方百计劝我纳妾,项映晚我少时见过,那几年有个名满江南的夫子办学,世家子女一起去他那念过几天书,那时项映晚八九岁的样子,刚随父亲项元杰迁居江南,还说着一口北方话,人又有些胖,经常遭同龄人欺负嘲笑……我路见不平,能帮也会帮上两分。”
“曾贤说起此事时,我对项映晚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时,又听闻她染过天花,其貌不扬,十六七了提亲的尽是些贩夫走卒。我想这小姑娘也是可怜,便差人去问了她的想法,她当下便答应了,我也未多做他想,便迎了人进门。却没想到,她明明端方秀丽容貌过人,不知为何藏拙避事……曾家本以为她貌寝,才极力举荐她进府,却没想到弄巧成拙,曾有容一时心态失衡,容她不下,百般刁难,实在是委屈了她,况且她脾气性格又柔和,我怕她受气,对她多有照顾,不到一年她怀上身孕,我将她记入族谱祠堂,让她有平妻之名……那之后曾氏一反常态消停了些日子,我还以为她改过自新,却没想到,她是彻底患了失心疯,暗中盘算给我下蛊……”
“曾氏下蛊之事令我厌恶至极,我对她连兄妹之情都不复存焉,平日也更加偏护项映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