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鹤反笑道: “我为沈碧云争一个牌位,怎么就没有意义了她与我一并长大,唤我一声‘姐姐’,宁可受我一剑,死在我剑下,而我这个做姐姐的,难道不该引她回家,免她在外做孤魂野鬼,四处流亡,担惊受怕”
青城山一众人不由陷入沉默,林鹤拿剑指着堂上几位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字字清楚地说: “今日,我非得见到沈碧云的牌位,否则,我第一个要杀的人,便是周老婆子。”
林鹤放完话,提着剑走上前,在黄义仙原来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来,倒了杯茶,捏着茶杯,扫一眼众人。
令如珂从善如流,连忙吩咐左右: “快去请人为沈碧云立一块灵牌,万不可耽误。”
黄义仙等人纵然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
林鹤何许人也得罪了她岂不意味着得罪朝廷区区一块牌位,让她又有何妨
只是今夜之后,林鹤那光风霁月的名声,恐怕要随着沈碧云牌位落地而一起堕落了。
当夜,林鹤亲自抱着沈碧云的牌位送入沈氏祠堂,为她立了三炷香。
此事传出去,山下百姓津津乐道——
“那林鹤不过是虚情假意,还装模作样表现出一副大仁大义的样子,早看透这种人了,她若真在乎情义,怎么可能亲手杀了沈碧云”
“她连沈将军的老太君都要杀,大逆不道,狼子野心,无耻至极!”
“怪不得之前当晏浮生的走狗,归根到底她们都是同一类人,阴狠歹毒,毫无做人的底线!”
林鹤活着的时候,总能听到各式各样的骂名。只有她死了,世人才会想起她做过的那丁点好事,才会对她感恩戴德,立碑纪念。林鹤一辈子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在这方面可以说颇有心得,正因如此,她才会毫不吝惜名声,拿一老太婆的性命去胁迫青城山为沈碧云立牌位。
办完这件事,林鹤心中大石落地,又闲了一段时日。她在山脚客栈住着,平日里出门从不遮掩,遇到认出她的百姓,林鹤也会招呼回应。
一连数日下来,青城山人人都知道她林鹤住在哪家客栈,那间房,若哪天晏浮生来寻她,不费力气就能找到她。
林鹤抱着这样的念想,从年关等到开春,等到青城山的白梅开满山野,梨花如雪覆盖山坡,桃花一树树地绽放,时节不断变化,冬衣换成了春衣,春衣又嫌燥热,转眼到了四月,林鹤还是没能等到晏浮生的出现,她越发按捺不住。
若她知道前往冥界的路,早就提着剑杀过去了。
不知觉到了烧纸钱的时节,林鹤早早地到了沈园,推开祠堂沉重的铁门,意外地看到一道纤瘦的身影,虔诚地跪在祠堂下。
“沈盈盈”额头贴地,察觉到有人靠近,身子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用余光贴着地面去看来人的身影。
林鹤静静地看着她,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林鹤竟提不起与她寒暄的兴致,只当做没看见她,从她身旁经过,自顾自地给沈家人上了香,烧了些纸钱。
林鹤做这些事情的时候, “沈盈盈”全程看着她,热泪盈眶,却不敢开口说一句话,不敢打断她的动作,就连林鹤转身离开, “沈盈盈”也不敢追出去,自始至终,她双膝从未离开地面,像一个犯了事的孩子,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应有的责罚。
天地之大,沈碧云却找不到一处容身之所。昔日的仇家在追杀她,晏霖也布下了天罗地网在追查她,当她听说林鹤为她出头,为她在祠堂里求一牌位时,沈碧云清楚——这里将是她今后唯一的去处了。
“我以后哪里也不去……就守在这里,”沈碧云低声喃喃, “林姐姐,你为什么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寒食节的雨蒙蒙吹落,林鹤站在青城山郊外荒野,提着灯等到了天黑,她看到许多人家坟头处有孤魂归来,可她的妻子晏浮生,迷失在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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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节后,林鹤再未去过沈园,但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沈盈盈”守在祠堂,日日跪拜,上香,扫洒,一派虔诚。
厘妙妙替山门中人传话,问林鹤该如何处置沈盈盈。
“这事与我无关,该由周老太君拿主意。”林鹤正用朱砂描一张符纸,闻言漫不经心说。
厘妙妙小声说: “可老太君说全凭林仙君吩咐。”
林鹤看了她一眼,不禁莞尔,放下笔说: “老太君说气话而已,她还在气我给沈碧云立牌位,你替我转达老太君,我林鹤只是将军夫妇收养的贱奴,不知分寸,蛮不讲理,但也不足为人挂齿,过两日自会离开青城山,不会再碍她的眼,惹她烦心。”
厘妙妙怔住,望着林鹤道: “林仙长,你这就要走了吗”
“嗯,”林鹤垂着眼睑,淡然说, “我来青城山是为了沈家的事,心愿已了,不会再久留了。”
“可如果你走了,祠堂里那位……”厘妙妙顿了顿,从她欲言又止的语气和神色来看,似乎她也知晓沈盈盈的真实身份,忧心道, “怕是没人保得住她。”
林鹤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