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地。
云奈同鹤站在一处。
她看着天穹之上那颗原本应当璀璨无比的星,慢慢地黯淡,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怎么会呢?
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生死一卦,趋向死,这和死差不了多少。
此事决不能外泄,否则部落里该不安了,这里还有鹿部落的人,好坏转瞬之间便会转换。
鹤惊奇地发现云奈仍在坚持,进入部落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仪态极好的祭司失控。
这个人隐忍,克制,即使内心承受着巨大的悲痛,都能完美地掩藏自己的情绪。
可现在情绪的外衣破了一个口子,只能尴尬地,毫不留情地全都不受主人控制往外逃窜。
两个人卜卦六次,结果如出一辙。
两人沉默良久,鹤先开口,或许是我们都出错了,我看她不像会出事的样子。
云奈稳住身形,向她言谢后艰涩道,我先离开了,您早些休息吧。
都说浮生若梦,此刻她虚实难分,离开前解榆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难道只剩她苦苦挣扎。
她闯入她的世界,然后毫无预兆地离开。
木门被打开又被拉上,等周围终于没有别人后,她才放心大胆地暴露出情绪。
她的后背紧贴被解榆打磨精细的木门,甚至能感受到上边不太明显的纹路,云奈捂着脸,指缝被眼泪浸湿,进而布满了整个手掌。
是不是自己一开始不让她早点回来,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是她太没用了,连这一次是吉是凶都没看出来,所以她只能在这里无能地哭泣,流一些不值钱的眼泪,换取内心的宽慰。
她需要给这件事找个理由,慌不择路间她选择自己成为这个理由。
鹤独自一人沉浸在遗憾中,无法宽慰云奈的自怨,这次过于意外,又怎么怨得了她。
她听过络口中的三道光,可解榆真的能承受住原本该降于整个部落的福泽吗?
更何况现在祭祀祈福也毫无用处,解榆又在那么遥远的地方。
屋内屋外,两处伤情。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乎传来了解榆的嗓音,坐在地上会着凉,快起来。
云奈抿着唇,那她为什么不来扶自己。
猛然间她回过神,这只是她的幻听。
浮生若梦,浮生若梦,她此刻是否仍在梦中?连解榆的不知所踪也只是幻觉。
云奈短暂离奇地放下心。
她彻夜难眠,直至天近破晓时,半睡半醒间渡了一场真正的梦。
于她而言,这是一场噩梦。
梦境一闪而过地回味了这两年,随即一间爬满青苔的茅屋摇摇欲坠地出现在她人去楼败的梦中。
她想像往常一样想将门拉开,奇怪的是门却开不得,她去拉去拽去扯,奈何那道门纹丝未动。
可她知道解榆正在屋中。
叩门声声声不绝,里边人马耳东风。
许久之后才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这么久,手该累了,回去吧。
为什么不开门?
云奈怨恼。如此不解风情之人,不要,也罢?
解榆无奈道,奈奈,我开不了。
你骗我。她知道她能打开。
没有回答。
这一段冗长的沉默让云奈更为委屈,她忍着心酸誓要要问出个所以然。
解榆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开解道,人生何处不是风景?我这景你已经赏了两年,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云奈只知道她听了解榆的话又气又悲,你说得好听,明明我才是景,你只是看腻了不想再陪我,所以找了个借口跑了。臭不要脸的负心人。
梦里的解榆似乎惊喜于她的小脾性,笑道,那你这一处景最好看,我怎么会看腻?
油嘴滑舌,开门。
究竟解榆是景,还是云奈是景,似梦非梦,早已分不清。
不开。
我讨厌你。
解榆对此似乎并无所谓,那你讨厌吧。
云奈不知所措,因解榆从未这样对过她。
不知过了多久,里边才传来一道悠长悲凉的叹息声,生死门,怎么破它?快回去吧。入秋了,昨天是不是下了场雨?记得多添衣。下次也不要坐在地上了。
她企图用后面长长的话来掩盖前边的三个字,
可并没有用。那三字甫一出现,云奈顿时惊醒,浑身大汗淋漓,泪流满面。
她拍着鼓动不止的心口,想分清梦与现实。
人生至多百载,难道解榆只出现在她前半生的一小部分。
上苍,何故如此戏弄她?
两年前解榆尚未在身旁日日相伴,她度过了多少次只有一人的夜晚,尚不见她惧怕半分。今时今日,她竟因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心跳如雷。
情之一字,即使是她,走不出,亦看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