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吃饭还多了一个人,郦安筠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虞谷。
老人家喜不喜欢自己她还是看得出来,外婆不讨厌她,但两个人确实不熟,反而和隔壁的臭脸小孩关系好,一会一个小谷。之前还试图让郦安筠给留守在家的虞谷送无骨鸡爪,还没送出去就都被郦安筠吃完了。
外婆又给田兰月打电话:“你这个女儿心眼比针还小,难搞得嘞。”
田兰月笑嘻嘻的:“总比没心眼好啦。”
她妈心宽体胖,又对郦安筠溺爱无比,宠出来的郦安筠回到扬草看什么都了无生趣,很爱面子,也很爱端着。
五年级的小孩就是个黄毛丫头,郦安筠个子也不高,被外婆叫来喝猪肚汤的虞谷和她一个年纪,比郦安筠高了一个头,郦安筠坐凳子脚不沾地,对方完全放得下。
鹌鹑蛋掉进汤里足够让郦安筠面子尽失,哪怕虞谷并不在意,她擦了擦脸,说:“不是鱼,也不是骨头。”
她实在太冷淡了,是大人最喜欢的懂事小孩,郦安筠更看她不顺眼,“我说是就是。”
外婆哎呀一声:“小姐啊,你在学校也这么和同学说话吗?”
郦安筠刚想说话,虞谷就说:“应该没有朋友。”
老太太居然无法反驳,她去接郦安筠放学,其他小孩都在门口和同学一起等,就郦安筠一个人站着,仿佛遗世独立,捏着自己的假麻花辫玩得不亦乐乎。
都说小时候就能看老,外婆当时觉得这个外孙女这种性格,难搞对象。
这也能算金口玉言,郦安筠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也无恋爱可谈,她看不上的太多,要求也很高,试图给她介绍的人都觉得她分明是找茬。
最后都说你平时上学\上班挺正常的,怎么在这方面这么刻薄?
郦安筠在其他方面会反省,唯独这方面一如既往孤傲。也不觉得自己没朋友,等长大发现朋友也不是越多越好的,光维持都劳心费力,她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当年断言她没朋友的郦安筠现在和朋友柯渺一起吃席,只是对方因为感情问题被拉去开会,秋日暖阳下,郦安筠想到从前,却又若无其事地回:“外婆都没问我。”
虞谷扯出淡淡的笑:“知道问你问不出什么。”
郦安筠低头:“我和你也没什么好值得问的。”
她又把二分之一的石榴掰开,结果滚下去好多,都落在大黄狗的背上。
大狗子无动于衷,虞谷把手递过来,是石榴皮里一兜剥好的石榴。
她手腕细瘦,乍看没有力量,但郦安筠见过她砍骨头的面无表情,也见过对方踹飞当初尾随她的变态大叔。
虞谷无论过了多少年,都有种漫不经心的安全感。
郦安筠:“干嘛给我。”
她很难装几分钟温柔,本质凶巴巴的,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只是小学作为转学生吃了大亏,升入初中的时候本想装作合群,没想到隔壁邻居死鱼骨头和她同班。
原本郦安筠以为自己又要独来独往,没想到虞谷没揭穿她的任何伪装,两个人反而因此走得更近了。
虞谷:“不吃我自己吃。”
她又要拿回去,郦安筠急忙伸手去抓,她原本就爱吃石榴,还不爱吃红心的。
田兰月就说她毛病多,火龙果和柚子要吃红心,唯独石榴要白的。
虞谷抓住郦安筠的手,把那瓣石榴放到了她掌心,“给。”
和郦安筠难夹的声线不一样,虞谷声音天生清雅,很贴她这张寡淡又斯文的脸,也很难让人想到她会开着卡车十里八乡做厨子。
如果虞谷刚才没说那句等你,郦安筠早就问了为什么,但现在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她们坐在一起,气氛好像和一边的嬉闹隔开,偶尔有人和虞谷打招呼,还要自来熟地问一句你边上的美女是谁。
郦安筠专心吃石榴,比起虞谷宛如牛角牡丹的仰头吃法,她一颗颗吃,符合外婆平时喊她大小姐的称呼。
虞谷:“一个朋友。”
等人走了,郦安筠说:“谁和你是朋友。”
虞谷耸耸肩:“也是,多少年没联系了?”
风吹动她的刘海,十五岁郦安筠给虞谷打歪的耳洞仿佛不见踪影。
她似乎不想质问,也没什么让郦安筠尴尬的意思,反而问:“这顿饭吃得怎么样?”
刚才在席上郦安筠就看见了写着她手机号码和微信二维码的纸巾盒。写着虞家厨房,专业服务,白底蓝字,毫无审美,和摆盘相悖,一般人拍照片都要特地把纸巾盒移开,但这确实是很好的打广告方式。
郦安筠唔了一声,“挺好吃的。”
虞谷:“哪道菜最好吃?”
郦安筠半天回答不出来,虞谷看着她,目光落在她被风吹得愈发蓬松毛绒的卷发上,又看向对方的珍珠耳环,还有涂着口红的唇。郦安筠仍然没有任何属于这里的感觉,很小的时候虞谷就这么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