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想知道,你是仗了哪位姓完颜的王爷之势,竟敢猖狂至此!”
男人嚣张的气焰陡然顿消,猛地惊出一身冷汗,霎时酒醒。要知道刚披上龙袍不久的新帝完颜雍最忌惮的不是外人,而正是这些姓着完颜有着皇族血亲的王侯贵族!这十几年间,金国君主几经易位。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凭着弑亲篡位谋取天下。虽说顶着水月宫招牌的商号如今并不少见,不见得都与上面关系深远。但万一
男子越想越是心惊,只怕一时胡言乱语早已埋入日后的杀头大罪。当下以袖遮面,不发一语,竟连连倒退在夹道的哄笑声中退了出去。
少女一声冷笑,拍了拍手掌“各位,我们这儿是寻欢作乐的场子,断不会平白难为诸位大爷。适才的话不过教训一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大家不必忌惮。只管照样开杯痛饮!想点哪位姑娘,只要郎情妹意你情我愿。花牌挂在此厢就是要等人翻!没有了诸位大爷,就真是皇帝亲开的买卖他也难以支撑下去啊。”
这丫头甚是伶俐,几句话,惹得满场欢笑。丝竹之声再起,转瞬间又是歌舞升平。
有熟客趁机拉住她问:“冰儿,为见你家雪娘子一面,我已排了半个月的队,究竟何时才能一睹雪娘子绝代芳姿听一听她那素手琵琶?”
冰儿回眸一笑,玉指轻点“您老只往那边瞧延着楼梯处雅坐间的十几个人中最末席的,也已等了有半年呢。”
“唉”男子失望道“似我这身份轻微之人,难道永远也见不到她了吗?”
冰儿嫣然“您是旧日的翰林才子,又岂是那等凭着祖宗血统得取高官之人能比得了的。我们阁子里的蝶姑娘,久慕您的才名呢。您等了雪娘子有多久,我们蝶姑娘也便等了您多久”
“真的吗?”男人脸上放光。再次验证了不管什么身份地位,只要是男人,听到有女子仰慕,心里永远都喜笑颜开青光灿烂的定理。
冰儿丢下暧昧的眼神,似笑非笑道:“那您可得自己去问问她了”
不经意地抽出衣袖,谈笑间,又摆平一档事。
这飘香楼乃是中都内最富盛名的寻欢坊。旗下红粉无不剔透玲珑。其中更以擅长歌舞的秦冬儿与才貌惊天的萧桧雪两位花魁名震中都招惹浪子狂蜂无数。但凡来此间的,又往往非贵即富。要妥帖圆滑地招待这些人,光靠有人撑腰不行,还得有擅长交际的灵活手腕。
光是排那座位前后的席次,便于观赏歌舞远近的距离,就要煞费一番苦心。换言之,坐在特殊席位的,都是各顶个名震一方的人物。所以适才那名翰林才子才会望而兴叹知难而退。
而那吹嘘自己是花魁相好的商人,则完全没希望地瑟缩在最靠近门边的桌子上,郁闷地低头喝着小酒。
“唉。”自顾自地倒一杯浇愁的酒,商人皱着伤心的八字眉,胡子随着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没想到这中都的一个婊子,也有这么大的排场。”
“”“唉。可怜我这朵珠花难道要明珠蒙尘?”捧着花两钱银子买的假凤钗,胖商人唏嘘不止“谁让人家是皇家御用的婊子”
“”“不过话说回来,难道和皇帝睡过的婊子就不是婊”
一双冷眼,骤然射来满目冰霜,硬生生冻结住胖商人未尽的言辞。他骇然地将胖胖的身体向后一缩,那俏生生的冰儿丫头,不知何时竟已来到桌旁。
“你这个”她正待咬牙切齿,好好教训这随口乱喷的胖商人。一道挺拔身影却蓦然拔起,横阻眼前。
那是个相貌平凡的灰衣男子,腰上挂柄单刀,看来像个保镖。背一个自肩膀斜绕胸前的大包,又有点像个跟班。
不是穿了灰衣的缘故才显得风尘仆仆,缀了补丁的直裰上,似是随手一拍,也能掸下两斤浮土。
冰儿瞪大诧异的杏眼,不知缘何,竟被他的气势震慑,一张利口慢了半拍,才说出话来。
“哪里来的乡下人,恁地不懂规矩。”她俏眼一睐“站在这里做什么,专挡姑娘我的去路不成!”
“苇八是乡下人,确实不懂规矩。”男子淡然开口,声音低哑粗粝,甚是难听,却意外地不带凶煞之气。
“但是苇八,要保护自家的主人。”凌乱散发间,他有双清明的眼,不挑衅,不凌厉,却似平静的深潭因没有涟漪反而无从看穿。周身灼热的气流像某种无形的火焰
冰儿恍惚一刹,后退一步,避开那似要扑面而来的灼热,半晌,才勉强嗤笑“谁要和你们这种乡下人一般见识。”转身,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再瞧他一眼。
“啊呀,苇八,你还有点用处啊!”那满头大汗的商人一边用胖胖的手擦试额角的汗,一边拍拍男子的肩。
“这地方忒诡异,我们还是走吧”商人拖起苇八的手急匆匆便要夺门而逃。还是找别家烟花馆的好。只是好不容易进了久慕大名的飘香楼,连那位雪娘子的脸都没见到想想真不甘心。
一脚已迈出门槛,忽闻身后珠帘摇动,翠玉相敲,有人轻笑道:“贵客留步。”
那声音调雨为酥催冰化水直若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