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巧合呢?只不过更多是人事辛酸所凑成的偶然罢了。倾风就是在这偶然夹缝中的幸存者。
倾风硬邦邦地笑了笑,轻声道:“我还以为是我意志坚定,又心性通彻,所以山河剑才如此偏爱我,见我几面就送我一道剑意,认准了我做它的主人。”
少年闻言也是觉得好笑,片刻后,还是勉勉强强说了句公道话:“自然也有这么一个缘由在,否则岂非人人能成剑主?不过除却修行人的本心与天资,也缺不了龙脉的认可与白泽的护道。社稷山河剑最初可是出自于少元山啊,少了龙息,自然少了一丝本源之力。”
倾风又是一怔:“拔剑必须得有龙息,这竟然是真的?不是禄折冲胡扯?”
少年说:“确实如此,这个他倒没说谎。只不过妖境没有白泽,他察觉拔剑无望之后,再不寄望于此了,也想顺道断了人境的剑主之路,所以他要是说了什么会送龙息的话,那定然是扯谎。”
倾风想到纪钦明谋划万般的图求,也不全算是虚假,他穷极一生是为从妖境求一道龙息,只是没想到倾风从小就得过。
倾风五味杂陈道:“真是没见识。这样的好东西你送我,我从未察觉过。要是早些知道……”
林别叙打断了她,说:“倾风,人走过的每一条路,尤其是求索的大道,不可能一直是正确的。莫因执念自误了。”
道理倾风自然懂,只是细想之下仍会觉得可惜。难免哀叹。
林别叙笑说:“你不是说自己从来不信天道吗?以前禄折冲总瞧不起你占尽天时,觉得你能成剑主是天道不公。而今看来,所谓天时俱是人族先烈的庇荫,诸般尘缘,谁说又不是山河剑的偏爱呢?”
少年跟着附和了句:“不错,遇到赵鹤眠时,我可从未想过当时还没出生的你能成为一代剑主,结果到了现在,那些因果际会,全都落在了你的头上,那么大的机缘都叫你给接住了。换做另一个人来,都做不了你陈倾风能做到的事。”
少年摩挲着下巴,自我沉醉地道:“这样一想,该不会我才是那个天道之子吧?随意救下的几个人,没想能有什么回报,结果后面全有了大作为。不得了啊。”
倾风:“……”
你又在发什么痴梦?
千峰似剑
(我生于陋巷,不过是个市井之辈。)
少年自娱自乐地笑了会儿, 又补上一句:“你师叔能活到今日,也少不了的我慷慨相助。陈倾风,你欠我好多啊。”
倾风本来信了七分, 心头正生感动,听他跟点族谱似地一个个历数自己救命的大恩,要收割他们老陈家远近几亩地的庄稼,有点动摇起来,问:“你不是在牵强附会吧?你接下去不会说我师父也有半条命是你的?”
少年斜过眼睨她,眼神里满是鄙夷, 表情十分欠揍,拍了拍脚背上已经干了的泥团,讥讽说:“你好没良心啊,小小年纪就不动脑子了吗?你师叔初到妖境,也就知道个禄折冲的大名,见识短浅得恐怕连大妖都没见过,更不懂傀儡术的内里乾坤,妄论化解,却连从禄折冲手上脱困的木身都提前备好了。就算是他十八辈的祖宗排着队往祖坟里烧青烟, 也办不了这事儿啊!”
倾风给他震住了,讷讷道:“不是赵鹤眠帮的他吗?”
少年指指上空, 不屑道:“赵鹤眠被囚于巨木之下寸步难行,自己都是个翻倒背地的王八, 拿什么救人?朝天扑腾的四条粗腿吗?又靠什么说服那棵独善其身的木妖, 要它自损过半的真身跟修为, 借你师叔寄存神魂?凭他闲着没事到处翻泥巴捡来的垃圾啊?自然都是靠的我的脸面!”
倾风:“……”
这张小嘴可真是会说话。跟蜜蜂屁股似的一吐一毒针。
……冤孽啊冤孽啊, 怎么她也学了点精髓。
少年说着停顿了下, 还是为赵鹤眠说了句公道话:“哦也不能说赵鹤眠捡的全是垃圾, 真有一帮蠢货将自己偷来的宝贝埋到少元山,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最后全便宜了那小子。还有些跑到山脚下乱打架的。赵家小子扒东西的动作那是真的快啊,谁不小心摔了一下,剑就被他顺走了。那帮纸糊的脑袋还以为是自己见血触怒了山上的真龙,不仅不敢叫赵鹤眠将东西还来,还带着一干礼品跑来供奉,把赵家小子都给养肥了。我头回见主动送进圈来的肥猪,他们可叫我长了见识。扯远了扯远了——”
少年正了正衣襟,挺直腰板道:“总归还是我,凭德行为他们劝服了那个关键的木妖!才给你师叔留出一条后路!”
这话掷地有声,但很难让人接下去,所以旁听的两人都沉默了。
少年见倾风不说话,挤挤眉毛道:“是不是?拉屎都拉不出一坨这么圆的,因为我说的是真的啊!”
倾风:“……”
她一番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在林别叙快憋不住的笑意里小心开口道:“襟怀坦荡、厚德流光的村长!以后别说你是禄折冲了,不然我听着脑袋疼。”
换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