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风瞥一眼林别叙,希望他说两句。然而后者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是入定了。
貔貅将手枕到脑后,似真似假地道:“再者说了,你要真把犀渠逼到绝路,他可是不讲道理的。届时求着鱼死网破,在城里大开杀戒,你要如何应对?别到最后关头为了大义自己先言放弃,将我架到火上。我可不吃这闷亏。”
倾风说:“我看着是那么天真的人吗?”
貔貅眯着眼睛看她,笑嘻嘻道:“这话你说了可不算。”
倾风静默片刻,低眉敛目,问:“没有商量的余地?”
貔貅抖着腿,声音坚毅有力地说:“不能。昌碣这地虽算不上一块肥肉,可也是块带肉的美味骨头,那么多年来盘踞边地受人觊觎却未曾易主,恰恰说明了它硌牙,不好啃。我虽不是什么负责任的城主,但也不能拉着那帮没用的家伙过来找死。何况那群土匪也不尽听我的话,届时昌碣没打下来,他们倒合力反了我,我岂不是损兵又折将?这买卖做不得做不得。”
倾风欲言又止,再次看向身边人。
林别叙不是说貔貅很好骗吗?好骗在哪里?
一个如此爱占便宜不肯吃亏的人,怎么也跟好骗搭不上边吧?
貔貅见她面色愁苦,反豁达地劝起她来:“唉,说句难听的话。在我妖境,就是这样的世道。莫要把人境的慈悲带到妖境来。不管你是为人奴觉得可怜也好,为这时局觉得荒唐也罢,这里不吃志行高洁的一套,只讲随遇而安。白重景,对吧?”
白重景难得的没有反驳,可也不大想赞同,干脆学林别叙做个哑巴。
貔貅见二人都不吭声,仅自己一个也说得起劲,换了个姿势,手臂搭在扶手上,侃侃而谈:“你们陛下留在妖境,做了三年小妖,就融入得很好。听你所述,那花妖就算能修改人的记忆,也是改不了人的本性。连你们陛下都屈于昌碣的秩序,在犀渠座下安安分分地扮个小妖,卑躬屈膝,觑人脸色……”
他说着摸摸下巴,醍醐灌顶道:“我大抵懂那花妖是在想什么了。王道询,王道询,可惜啊,在妖境询王者之道,连人主都要折节弯腰。这天,打不破,你们心比天高,也没用。”
倾风听得有些不快,悻悻道:“我主的坏话,你也少说点。你又没见过他,指不定他卧薪尝胆,背地里连犀渠的床底都掏空了呢?”
貔貅朗声大笑,转头去问林别叙:“先生,您生于妖境,为何也连这些道理都不明白?”
林别叙睁开眼睛,此时才开口,平静应和道:“你说得对,这是人族的事,是人族迫于欺压想要起身,既是人族不甘为奴,便不该妄图妖族舍身相救。”
貔貅品味了下,想说也不全然是那么个意思。
林别叙两手端正放在膝上,面容中正平和,淡然叙述:“人族想要平等,就该搏命自救。没有不殒身就能成道的。变革起始之日,当是人族流血之时,非得自行剐去这百年痈疮,方能有新生之日。”
貔貅用力点头:“不错!我映蔚就算真攻下昌碣,也不可能随意给人族庇荫之所。成王败寇,强者为尊。”
倾风眸光闪动。
林别叙唇角微微上扬,问:“所以,若是人族在前辟道,攻下昌碣,城主愿意帮忙护道吗?”
“什么护道?”貔貅眼珠转溜了两圈,了然道,“哦……先生是说谢引晖吗?那混账阴毒得狠,总想吞并我映蔚。常来骚扰,比虱子还讨厌几分。叫他打下昌碣再拱手送予我,哪有这样白捡的好事?”
林别叙笑说:“可以谈。我帮你。”
“我也帮你。”倾风单手托住下巴,遮住了半张脸,情真意切地道,“毕竟我们是朋友。”
貔貅在二人之间来回看了几遍,将信将疑道:“当真?”
千峰似剑
(千般怨恨,万种离愁)
不等倾风搜肠刮肚表表自己的诚心, 貔貅已很是警觉地抬起手,止住了她的话。
“等看你们是否真能说服谢引晖。这几年他嫌自己的人城太荒落,总想着打我映蔚的主意。劫了我们好几条商道, 害我损失了大笔银钱。你们若是想要我拉下脸面与他合作,起码得叫他先把这笔钱补上。”
倾风刚张开嘴,貔貅再一次拔高声调,抢断道:“不必同我说什么难言之隐,无心之过!人城处境艰辛与我无关,我也不会为这些道理卖什么情面!”
倾风只好点点头, 将话咽下。
貔貅摩挲着拇指,垂眸沉思,又补上自己的条件。
“我话可先说在前头了。什么护道不护道的,只是名义上好听。我知先生不过是想借妖族的威势震一震昌碣的邪风,免得届时万民涂炭,自相残杀。这座边城,即便真打下来了,明面上归属于我,到底还是会成为谢引晖的根基。”
他边说边思考, 语速不快,到关键处还要停顿片刻, 前后推敲明白了才往下说。
谈到利益了,话语才流畅起来。
“昌碣的百姓, 虽不是我映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