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窦平彰却愣了愣,目光落在妹妹身上有些许,不知在想什么,过后也收回神。
说话的两人不再言语,各自吃起茶。
反倒是从未见过面的襄州婶母,迎上前亲热拉起窦姀的手,不断摩挲,朝自家官人笑道:“这便是姀姐儿吧?早前听说过,今日见了真真是标致可人,你说是不是?依我瞧,就是在美人如云的江陵,也难寻这样的女儿。我呀,一见就心怜心疼!”
窦姀有些无措,如今身份奇妙,也不知该如何唤人才对。
若唤婶母吧,可他们被接来江陵,本就是要跟她认亲的。这么一唤,或许人家会觉得生分不满?
可若唤爹娘,又有些不对,毕竟才刚见第一面,窦洪和云如珍都还没有到场呢。
她正纠结之际,忽然察觉手被窦平宴握得很紧。
他就在身旁,率先淡笑开口:“我阿姐胆子小,婶母这样热切,是要吓坏人的。”
晚膳
先前要替她改族谱上的名字时, 窦平宴早与父亲去过一趟襄州老家。眼前这二人也是窦氏一族,窦曲和他的妻子涂氏。
窦曲与窦洪同辈,两人的祖父乃是不同母的兄弟。窦曲这些年在襄州当着不大不小的官,自是与窦洪相较不了。
好在窦曲儿子成器, 前两年转京中做了正五品的中侍大夫。小子成器, 老子脸上也渐得光彩。后来除了窦洪,窦曲便是同辈里混得最好的。
大概是两年前, 窦洪和儿子宴曾来襄州, 送不少礼和黄白之物给窦曲夫妇俩,说是要把自己的四女儿姀转到他们名下。只是在族谱上承个名, 其余的什么都不用他们做, 人也不会养在他们家,单指为了女儿有个好出身, 来日嫁娶不为人诟病。
窦曲本就有意和显贵的表兄攀好, 况且也是件容易事, 人家又送来厚礼,因此很快便应下了。
后来听闻窦平宴在春闱金榜题名,得官家青睐, 还是殿试的榜眼, 入翰林成了庶吉士,前途风光。
这样的好事可是祖上从未有过的,便是当年祖辈中最有出息的窦洪,当年科举也仅止步于进士二甲。
窦曲感慨窦洪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竟生得这么个儿子之余,还想着要把女儿嫁到他们家, 来日结个姻亲才好。
但他这点想法才生出时,就被妻子涂氏泼了头冷水。
涂氏说:“且不说表兄官做的比你高, 单是他们家宴哥儿的母亲云氏,人家会瞧上咱们家吗?云氏乃上京显赫的大世家,世代武将,她父亲官至太尉,当年可是下嫁你表兄的。她若选儿妇,少说也得往京里挑,哪能是咱们这儿穷乡僻壤啊?”
窦曲听此,才悻悻打消念头。
谁知没打消多久,两个月后,他竟又得知一极惊骇之事——便是窦平宴要娶妻,而想娶之人,是承在自己名下的女儿。
窦曲起先还以为窦洪疯了,竟会让自己嫡出的儿子娶自己庶出的女儿后来听到些风声,他才知晓,原来这女儿并非窦洪亲生。至于是何来历,他就不太知道了可即便如此,他照样觉得窦洪夫妻俩疯了,明明能给儿子择个大世家出来的娘子,却并没有。
不过此事倒也是好事。
窦曲和涂氏一想,虽然那女儿只是承在他们名下,但话传出去,也是两家结了姻亲。于他们,只有好没有弊端。
因此窦曲和涂氏被窦洪的人接来江陵暂住,顺便和素未谋面的女儿认个亲,两人也是极高兴的。
窦曲平素是个话不多的,现在,涂氏就在和窦平宴说话。
涂氏瞧瞧窦姀,又看看窦平宴,笑道:“好好好,都是我这个做婶母的不好!可怎教姀姐儿生得如此好,我呀一见便心头欢喜,没忍住冲上来了!”
好在有他截住,窦姀终于舒坦,不用再纠结这两难的事。
涂氏擅话,一口气能溜出好多。
窦平宴脸上带笑,时不时客气搭上两句。没过多久,只见外头的丫鬟传唤,窦洪和云如珍终于来了——
窦姀心跳得很快,紧张着。这么冷的天,屋里焚了两盏铜炉,她的后背渗出微汗。
转眼间,主君和大娘子在仆婢的拥簇下进了屋。
两人的目光都往她身上看来,窦姀眉心一紧,接着便听到久违的、熟悉的敦厚男声:“姀姐儿回来了,身子歇息的可还好?”
窦姀声稍小:“劳主君挂怀,姀已经好多了。”
“回来就好,这一路也没少奔波”
当初窦洪是希望她走的,不知如今对她的回来抱有什么想法?
窦姀对这个父亲很是紧张,始终低垂眼眸,不曾抬头。即便窦洪和云如珍就在身前站着,也没见到他二人面上的神色。
不久后,听到窦云筝牵琦哥儿入屋的声音,窦洪摆手说道:“人既已到齐,大伙都入座罢。”
堂屋的正中,是张极大的八仙桌。
桌上摆了不少珍馐美馔,有排炽羊、虾鱼肚儿羹、蒸螃蟹、羊皮花丝、梅子姜、豆儿水、碧粳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