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厮们放下箱笼,跟昌叔离开后,芝兰的热水也烧好了。
窦姀走进屋子,并不用热水,只让芝兰先泡着。
芝兰起先有些不好意思,见姑娘语气坚定,只好将冻伤的手浸到热水中。
边浸,边听窦姀问道:“方才昌叔在,我不好问。在我离开后的这些时日,你过得很不好吗?怎么瞧着人都清瘦不少?我记得你身子骨硬,以前天再冷,手也不至于冻成这样。”
芝兰看着热水里泛红的两只手,又望向窦姀,勉强笑了笑:“不干昌叔的事,也不干旁人,昌叔是府里的大管事,每日那么多繁忙的事,却偶尔也来照看奴小小一个丫鬟,已是十分难得。奴身子弱,都是自己照料自己不当心”
窦姀走两步过来,站到木盆边,拍拍芝兰的肩,笑道:“没事了,如今我回来,你跟在我身边,我必会尽力护住你们的。身子弱了再好好养,总能健壮起来!”
这一番话破冰,不久,主仆俩又说说笑笑。
话说一半,聊到去扬州和马姨娘时,窦姀突然想起一事,与芝兰说道:“对了,你阿娘的死,我曾疑心是姨娘所为。后来我见到姨娘,有问过她,可姨娘却否认了。她当时很惊愕,并不像知情的模样。”
窦姀略寻思,又说道:“姨娘虽不是个好人,可向来敢杀敢当,我觉得庄婆子估摸不是被她逼死的。”
想起庄氏的死,窦姀仍是无法忘怀。
庄婆子待她好,曾经小时候住在乡下,那么难熬的两年,都是庄婆子陪她度过的。那年冬天,她夜里突发高热,若不是庄婆子背她在大雪地里找郎中,她或许早就撑不住了。
而当初她愿跟弟弟回到窦家,也有很大一部分缘由,是想查明白,让庄婆子在天之灵安心。
原先,窦姀一直很怕这事与姨娘有关。
姨娘是她最亲近之人,若庄婆子真是姨娘逼死的,窦姀简直不知该怎么办。
而如今,知道与姨娘无关后,她才大大松下一口气。
芝兰听她这番话,默了很久。
半晌之后,芝兰突然抬头:“姑娘,其实,奴已经知晓阿娘是被谁逼死了!因为奴曾,千方百计地接近过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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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她就知道, 芝兰心里一直有谋算。
虽然芝兰谨慎,努力掩盖,步步不露声色。但毕竟待在一个院里,她总能留意到蛛丝马迹。
窦姀问她是谁。
但见芝兰捏紧拳头, 吐出三个字, 窦平彰。
窦平彰?
窦姀愣住,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人。
窦平彰和她虽然都是姨娘的孩子, 但他嫌弃姨娘的出身, 很早就去求主君迁出梨香院,搬到了清风馆别居。
窦平彰很少踏进梨香院, 若说与庄婆子的交集, 也就小时候在这儿住了几年。且庄氏为人良善、胆小,按理说和他也不会有冲突。
窦姀反应过来芝兰说曾千方百计接近过, 倏而吃惊, 想起很久之前的事。
遂看向芝兰:“难道那阵子清风馆出的事, 连同被菜羹毒死的猫,都与你有关?”
芝兰一听,双手从热水中淌出, 急切往衣裳擦了擦。便跪下去抱住窦姀的腿:“姑娘!奴无意欺瞒姑娘, 也断不会伤害姑娘!此事的确是奴所为,那阵子正值年关,庖房又极忙,奴便趁这个时候,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毒下到大爷晚膳的虾羹中!哪知他那日没胃口,叫下人倒给他的爱猫吃, 这才间接毒死了猫!后来大爷许是查到线索,隐约知道是我, 只因我是梨香院的人,大爷才来找姑娘”芝兰说罢,愧疚垂了头:“都是奴做事不周,连累了姑娘”
窦姀的眉头紧紧锁起:“你是如何知晓,是他逼死你阿娘的?”
芝兰的爹早死,七岁时就只有阿娘了。
她哽咽一下,说道:“阿娘死前,也就是马姨娘逃跑后的那夜,她曾回来家中,跟奴说了一堆奇怪的话,譬如所有的家当都在哪里,还将卖身契给了奴。奴不知道她是从哪弄来的,但定然十分不易。阿娘叫奴拿了卖身契和钱就跑远远的,不要再回江陵,也不要再回窦府”可是芝兰没听。
能给庄婆子卖身契的,一定是窦家的主子。
马姨娘连自己的卖身契都拿不到,更不会是她了。
“阿娘把奴送走的那夜,奴曾在阿娘身上嗅到一种香味。这种香很淡,但奴却记了很久。奴怕时日一长会忘掉,隔日就去香粉铺子里挨个找,终于知晓那种香,是一种屋里焚的山棕香。后面来到窦家,奴不断找寻此香。就是魏家上门找筝姑娘退亲的那日,姑娘曾在路上被大爷拦住。”
忆起往昔,芝兰目光凝结:“那是奴第一次见到大爷,嗅到他身上的山棕香。”
说到这儿,窦姀终于想起,的确有这么一事。
那时她刚回家,就被自己的亲哥哥作践辱骂,逼着离开。再后遇上来退亲的魏攸,还是魏攸宽慰的她。
芝兰告诉窦姀,后来自己接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