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天裂封合的地方,好久好久,战事都结束了,也没有人敢上前搅扰。
她像是凝在了那儿,像是在等着什么,不敢离开寸步。
直到灵力耗竭,从半空猝然坠下,江疑才慌忙飞身追去,将人接住,才发现她已经昏死过去。
是她不愿醒来
雪后的九嶷山,总见浓雾如烟,风吹石走,尘埃迷眼,萧风肃杀的苍梧渊,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数不清的尸骸被掩埋在雪下,仲春的天,竟也能如此凄寒。
壁立千仞的苍梧崖上,枯枝萧萧的琅玕树涩然摇曳,雪压在单薄的枝丫上,几欲断裂。
这场战事结束后的日子,比想象中过得还要快,可怖的伤口渐渐愈合,从生死边缘捡回一条命的人,如今也能活蹦乱跳了。
从天裂中逃出的邪灵,和怨魂厉鬼一道儿,被押回了十八层地狱,虽不知能关多久,但也算是眼下最合宜的法子了。
昆仑,酆都,前来助阵的各族兵马皆损伤惨重,谁都是带着一身的伤,扶着身旁一样是血淋淋的同伴回到门中,惶然与恐惧化作梦魇,纠缠了好些时日。
历一番劫难,终是拨云见日,四灵闭关疗伤,昆仑也因此全境封山,只留了江疑神君陪在重伤濒死的陵光上神身边。
这一陪,便是两月有余。
众仙神私下传着二人互生情愫,天作之合的流言,皆觉得甚是般配,久而久之,不知流言何处起,只闻茶后笑谈声,说得人人都要信了。
若是换做从前,江疑还会有几分暗喜,但如今,只觉聒噪。
他清楚不是这样的。
他留在昆仑的的两月,陵光昏睡了整整一月,他什么法子都使了,治好了她的伤,她体内的灵气也因长生之血,比东华等人恢复的还要快。
但独独,就是醒不过来。
他折腾得自己都精疲力竭,连半分效用都没有。
渐渐的,他想明白了,不是他医术不精,也不是她伤及根基。
是她不愿醒来。
他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她平和的眉眼,神明极少做梦,他不确信她此时是不是见到了自己相见的人,但他知道,那个人肯定不是他。
“你这样,那小子泉下有知,会难受的……”他叹息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那日的苍梧渊上,众目睽睽,所有人都看着,被邪灵拉近无相之地的下场让人不忍去想,那就是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地狱,跌进去的人,十死无生。
即便来路不明,即便只在昆仑出现了一月有余,甚至好多仙神还不曾记住他的相貌和名讳,但谁都清楚,那是用命拯救了他们,拯救了苍生的人,他们自愧弗如,怎敢将“死”字轻描淡写地挂在嘴边?
可不提,不代表心里不清楚。
人,回不来了。
江疑实在是没了法子,可话一出口,又觉懊恼。
什么泉下有知,魂都散了,哪来的泉下有知……
他只能守在榻边,一日一日地劝,每日只劝几句,怕说多了,又惹她伤心。
那时,昆仑的天好像都是昏沉的。
陵光醒来那日,云渺宫上的浓云散开了些,几缕天光落在庭前的石阶上,树梢上飞下几只灵鸟,终于有了几分热闹。
问询而来的仙神,一日探望回,隔着暖帘,望着那道平静的侧影。
她不开口,总不能一直干看着,几句寒暄,说来说去,总是会绕到苍梧渊的事上。
江疑一直守在旁边,陵光没有阻拦任何人到云渺宫谒见,来了人,她便听着,也只是听着,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坐在那,双眸黯然,像是一块木头。
直到外头的人几经犹豫,道出一句“上神节哀”,似是被什么烫了一下,猝然一颤。
“节什么哀?”这句话是月余来,江疑第一次听到她开口。
暖帘透出的光柔和如月色,映在她的面庞上,她没有笑,眸光是冷的。
外头的仙神倏地愣住,面露不解:“上神忘了……?”
“我忘了什么?”玉白的指轻轻撩起半扇帘,殿外的人只看到樱色的薄唇淡然无波地抿着,无端感到一股子寒气从脚下陡然升起,惊得二人顿时低下头去。
那唇轻启,嘴角似是微微扬起的,却又更像是一种错觉。
“怎么不说了?”
二人哽在了那,心慌意乱地犹豫着。
江疑见势不好,赶忙寻了个借口,让这俩嘴上没个把门的速速离去。
二人走后,陵光依旧坐在那,暖帘微光,映出一抹浅淡的笑。
她问他,“现在是不是整座昆仑山的人,都等着排队向我道一句‘节哀顺变’?”
江疑不知该怎么答,也说不出宽慰的话,眼下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都是在往她千疮百孔的心上再添一刀。
他叹息着,俯下身来,蹲在她面前握了握她的手,近乎恳求般说:“你累了,我带你回屋歇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