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谢那花灯和面具么?
他的师尊啊,就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计较。
不过,执明上神醒来后,她应是已经认清他的“真面目”了吧。
决定阻拦玄武与无尽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迟早会惹来怀疑,被执明看到了脸,不过是将这怀疑提前了些。
这样也好,省得他还得费心思瞒她。
漆黑的甬道里,传来了稳健的脚步声。
他侧目望去,只见一片绛红的衣袂飘然而来,繁复到有些花哨的袍子,愣是穿出了冷艳清绝之韵,那腰间还不曾挂上银铃,镶着红玉的腰带,悬一条如雪的穗绦,眉间一束金红印记,端的是风华绝代,不可逼视。
来人停在牢门外,一双沉静的眼盯住了牢中的人。
“你便是重黎?”
如履薄冰的交易
门后的人忍着疼直起身。
“正是。”他走到门边,隔着雷光电索,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见过幽荼帝君。”
“你认得本君?”司幽困惑地皱起了眉。
重黎抬起眼,与他所熟知的那位相比,此时的司幽确然有着些许出入,沉稳,且阴鸷。
似拒人千里,异常冷漠。
他笑了笑:“有过数面之缘,数日前在育遗谷口,帝君曾率鬼差前来引魂。”
司幽稍稍一顿,“的确。”
他去育遗谷处置那些怨灵时,好像是在陵光身边见过一小子,想来就是他了。
“你伤了玄武上神,昆仑下令四海缉拿,你竟敢在鬼门前,点引魂香?”
引魂香于活人而言,并无用处,但对生魂,却有着蛊惑之力,尤其是在这阴阳交界之处,鬼差赶到时,忘川沿岸拥挤的鬼魂都积到奈何桥下了。
若不是鬼门关许进不许出,不知会有多少魂魄涌入凡间,酿成大祸。
重黎莞尔,泰然地望着他:“若非如此,你们一时也留意不到我吧?”
此事上,他的确对江疑有所隐瞒。
那堆火,不仅是为他引路而点的,他选择在鬼门前汇合,也并非仅仅因此处是引出天选之人最佳之地。
司幽眯起了眼:“……你是故意的?”
重黎道:“酆都是六界中,最难闯的一界,要在十殿阎罗,五方鬼帝的眼皮子底下抵达天子殿,不惊动任何阴兵,简直是痴人说梦……我想见帝君,也唯有出此下策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仿佛正说着一件顺理成章的小事。
司幽静静地望着他,良久,呵地笑开了。
“你胆子倒是不小——”
那双素来盈满嬉笑怒骂,总教人觉着不那么可靠的眼里,陡然升起一股子杀意,在这浑浊昏暗的酆都地牢里,是极为阴骇的。
“昆仑那边的意思,也没说要安然无恙地将你带回去,本君就算让你缺胳膊断腿后再去见陵光,也无人敢置喙半句。”
重黎但笑不语,似乎并未将这威胁放在心上,默然几许,道:“帝君在剁了我的手脚之前,不如先认认此物。”
他取出那半截发了芽的血藤,隔着电索,递了过去。
看到此藤的刹那,牢门另一侧的人微微僵了一下。
诚然只有一瞬,但于重黎而言,足够了。
“帝君认得此物对么?”他说,“我询问过符惕山的江疑神君,也问过了苍梧渊底的无尽,没猜错的话,南华藤,是无尽赠与您的生母,常羲娘娘之物吧?”
司幽掀起眼,目光从藤蔓移到他身上。
“是又如何?”
重黎嘴角一抽,似有几分好笑:“苍梧渊底,我见到了身在封印中的无尽,当我问起南华藤时,一直懒得搭理我的邪魔却难能可贵地多说了几句,一个人心虚的时候,要么缄默不言,要么话特别多,在我看来,倒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思。”
“你到底想说什么?”
重黎默然一笑,“我这人说话不喜弯弯绕绕,这截南华藤是从育遗谷带回来的,这是什么东西,想必也不用我多言,帝君自有决断。便是以无尽之能,也无法从重重封印下送出灵力,在千里之外的旄山埋下祸根,无尽的言行唯有一种解释——”
“他认出了这血藤,也猜到了育遗谷中发生的事,这种情况下,他顾左右而言其他,是为了袒护真正做出此事的那人。”
在司幽阴鸷的目光下,他一字一句地道出了答案。
“眼下这世上,还能操纵南华藤的只有你一人了,司幽帝君。”
南华藤的出现,远比无尽冲破苍梧渊封印要早,他一直觉得很是奇怪,此事镜鸾当年也曾查过,可惜什么都没查出来,便不得不重启封天阵,血藤已然消失,那一丁点的疑惑也随之微不足道。
但重回经年,亲身历经了育遗谷一战后,困惑再度从记忆深处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