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竟没有立刻拍开他的手。
重黎晓得此法奏效,暗自窃喜。
她背过身,召来祥云,带着他一同回昆仑。
是夜。
眼见戌时至,月渐中天,重黎收拾了一番,步出内殿,正打算寻个借口,避开陵光,却并未见其踪影,只有镜鸾,恰好从云渺宫前路过。
他忙唤住她,询问陵光在何处。
镜鸾皱了皱眉:“主上?半个时辰前便去寻庚辛上神了,你不回屋歇着,又跑出来作甚?”
“庚辛上神……?”他愣了下,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镜鸾瞧他古怪,但也没有细问,摇了摇头便走开了。
重黎站在朝雾花丛边,陷入沉思。
陵光与庚辛交好,他前世就知道,但这深更半夜,还要出去,不知所为何事。
不过于他却也恰好,思索片刻,他拿上一件袍子,匆匆出门。
八隅崖是昆仑主峰,最接近月宫之处,银白的玄霜古树盘根错节,几乎占据了半座山崖。
他到时,还不及戌时三刻,但江疑却已经在那等着他了。
江疑说:“戌时三刻本是陵光每日在屋中调息养神的时辰,你既然提早出来了,想必她眼下不在云渺宫。”
重黎缓了几息,走上前。
玄霜树在此伫立千万年,自是清楚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江疑一个眼神,他便闭合五感,不看亦不闻。
“你对封天阵了解多少?”江疑问。
重黎顿了顿,“不敢说十分了解,知之七八。”
他点了点头:“看来确实如此,你若是什么都知道,也无需来找我。”
这话说得未免含糊,重黎一下没听明白。
江疑继续道:“你可知当初常羲上神为何没有诛杀无尽,而是将其镇压在苍梧渊底,八万年不得离去。”
重黎蹙眉:“为何?”
他似是笑了下,淡得像是错觉。
“常羲上神的确是兼具阴阳五行,万中无一之人,亦是对付无尽利刃,可她输在了不忍上。”
“不忍?为何不忍?”
江疑踟蹰片刻,终还是觉得应当同他说:“我是这世上见到上神最后一面的人,那日前往苍梧渊前,上神曾说过,她这辈子,唯一亏欠的便是无尽。我不知到底亏欠了什么,但上神因此预料到自己可能下不了杀手,便将封天阵托付与我。”
“与你……不是四灵?”重黎诧异。
“不是。”他摇了摇头,“父神只知封天阵能将镇压无尽,却不知可永绝后患,四灵听命于父神,自是只知其一,知道真相的,只有我与酆都幽荼帝君二人。四灵确一行,并不能发挥出阵法原本的力量,故而只能继续封印,但这终究是扬汤止沸,非稳妥之计。”
重黎陷入沉思,“所以常羲上神才会留下你这个同她一样能合阴阳五行的十全之人,重启封天阵,你若出手,便也无需四灵……”
如此一来,师尊他们也不必白白送死,一切都可逆转!
他一时喜不自禁,激动地抓住江疑的肩,眼中熠熠闪光,似有火树银花,争相涌现。
“常羲上神是因不忍,才为妖邪所累,若能重启阵法,我定想尽办法护你,那阵法也并非全无漏洞,也许弑杀无尽后,还是能活着出来的!”
对,还有别的办法的。
他回到这,不就是为了另寻一条生路吗?
江疑已经避开了育遗谷的劫难,这场恶毒的诅咒,并非死局,他是能协助其阻止这一切的!
就是如此!就是如此!
他没有白回来,这是上天给陵光的第二次机会,他须得好好把握,将她从这轮回中救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
心头万念交织,哽住了喉头,他竟感到眼眶发烫。
江疑看着他几乎喜极而泣的样子,沉默良久,才出声。
“若是如此,我愿承袭上神遗志,为苍生除害,万死不辞。”
本该豪情万丈,斩钉截铁说出的一番话,重黎却从中听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不由怔住,错愕地望向他。
江疑站在树下,素来光华逼人的一双眼,闪烁着点点憾色。
“……可惜,我并非那十全之人。”
问天珠
九重云霄之上,层云厚浓,一道赤光凌风而过,直冲天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