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他来的,会是谁?
玄武?余鸢?
还是……无尽本人。
受这山雾所盖,阻隔了这山间的气息,他不太确信陵光派来跟着他的人是否还在身后,更不必说敖洵那边的人。
“这里便是湖灌山中最清净的地方了,帝君打算如何解咒?”敖洵终于停了下来,回头望着他。
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透着世间少有的纯真,但重黎更喜欢第一次在东海边见到他时的那双眼睛,尚不知世间险恶,不知众叛亲离,身边所有的人都视他如珠如宝,他可以毫无芥蒂地信任一个刚刚同他搭了几句话的人。
而不似当下,总隔着一层纱,看不到眼底。
“你坐下。”重黎道。
于是,他听话地盘膝坐在了树根旁,没有丝毫敌意和杀气,平和地展开双手,置于膝上。
“这样吗?”
四周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这片柳林中,似乎只有他二人而已。
这样乖巧的少年,若不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出现在他面前,他说的那番话,只怕他也会不由得相信吧。
默然几许,他也坐了下来,将腰间的璞玉剑解下,置于手边,双手交叠,压在敖洵心口。
“本尊这就替你解咒,你凝神静气,屏除杂念。”
取魂
敖洵看了他一眼,也闭目,感受到涓涓灵流淌入他体内。
他竟是真的在设法替他解开这恶咒。
盘踞在心脉上的毒瘴被一点点驱散,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五感通明,四周山雾的流动清晰可见,叶片的脉搏也传入了耳中。
如此不可思议。
他不敢信这样纯粹的灵力竟是从一个堕魔多年的帝君身上流淌出来的。
这恶咒的确难解,但并非无法可解,重黎细致入微地一重一重将咒术剥离他的心脉,眼看只剩最后一道咒枷,邪气却突然暴涨,疯魔一般顺着他的灵流逆涌而来。
他想收手已然太迟,这股邪流眨眼间便反噬侵入他的心脉,激得他当场喷出一口浊血,倒地难起。
若不是长生之血阻挡了一下,他此时只怕已经晕过去了。
眼前平静的少年缓缓睁开眼,注视着痛不欲生的他,冰冷的目光,与方才的纯真判若两人。
他起身走过来,先踹开了璞玉剑,再一脚压住了他腕上的墨镯,断了他还手的可能。
“堂堂帝君,没想过自己也有今天吧?”他笑着问,“这恶咒的确是执明亲手下的,但他随时都能替我解开,你费心费力地替我拔咒,但这咒术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你来的。”
“你……当真背叛了东海?”重黎伏在地上,艰难地看着他。
敖洵摊了摊手,不以为然:“是有如何?你不会真信了我之前发的誓吧?你看看如今这天,连怨灵都驱不散,还管得了谁立的誓?”
“为何……你是龙族,没必要帮无尽……”
“谁同你说我在帮无尽?”敖洵俯下身来,笑吟吟地看着他,“我在帮自己,在帮执明,只要取出你体内的一半元神,我就能得到无尽的信任,帮上执明。”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抵在重黎心口处。
“你被咒术反噬,失去意识后,封印自会松动,我在这杀了你,元神便会归位。”
重黎咬牙:“你当真要这么做……”
敖洵嗤笑:“都到了这一步,你觉得我在同你开玩笑吗?”
匕首往前一送,传出了刺破皮肉的你黏腻声,重黎的脸色骤然白了几分。
敖洵的笑愈发阴鸷,专注与刺破灵气的阻碍,未能留意到重黎抬起了另一只手。
放下防备,毫无戒心之时,方能起效。
切记,切记。
他咬牙喝出口诀,斥魂显形,毫不犹豫地朝敖洵的天灵穴挥去!
骤然一锤,直教人头晕目眩,神魂震荡!
敖洵痛呼一声,松开匕首连连后退。
体内魂魄已然紊乱,他站不住脚,只得扶着树干,艰难地喘息。
“执明……执明……”
他口中喃喃着,眼前忽明忽暗,有什么的东西将要破体而出。
重黎顾不上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忍着痛追过去又是一锤!
斥魂发出尖锐的抓挠声,延伸出八十一道勾魂索虚影,缠住了敖洵,从他的躯壳中生拉硬拽地把本不属于他的那一魂一魄剥离出来。
散发这青光的魂灵化为一大一小两团珠光,落在重黎手中,当即被他装入乾坤兜。
“别藏了!把东西带回去!”他大喝一声。
延维剑辟开浓雾,无数藤蔓拔地而起,接住了他掷来的兜袋。
步清风站在远处的半坡上,望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影。
重黎亲眼看着兜袋到他手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赶紧走!本尊会活着回去的!”
步清风咬咬牙,对他点了点头,